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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腿?三爺,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那就再加根手指?!?/br> . 祝南疆大概可以猜到自己的名聲在華洋兩界已經(jīng)臭到了什么地步,也不曉得那人聽見了會怎么想。但不管對方怎么想,自己能走的路始終只有一條。 這個世界雖然復雜,能供他選擇的卻沒多少。所謂博弈不過是在允許選擇的策略里取最優(yōu)解罷了,像他這樣的人其實是沒有資格博弈的,能心有所念已屬不易,好過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在亂世中沖撞。 他所念想的,不過是那人能夠平安。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 第57章 巖泉公館 待巖泉公館整體修建完畢已是1938年末,政治部致力于“興亞建國運動”,情報文化活動全交由田東寶等人負責。 警察局每天都要接到各式各樣的案子,隔三差五就有革命黨機關(guān)和文件在租界內(nèi)外被查獲,有時候事情鬧得大了就要驚動特務(wù)科。 警察局的特務(wù)科,其實就是審訊犯人的地方,祝南疆在巡捕房干了十多年,在這方面可以算是個行家。嘴再硬的漢子也抵不過他的手段,見血的,不見血的,有時候光靠一張嘴就能問出想聽到的東西。 然而事到如今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膩了。走進審訊室看到那滿滿半墻壁的黑血,他從心底里感到一陣惡心。這時從另一間審訊室里傳出兩聲哀嚎,他皺著眉頭退到走廊里,邊咳嗽邊點了根煙。 特務(wù)科科長迎出來,用生硬的中國話向他問好:“局長,您來了?” “來看看?!?/br> 墻另一側(cè)的慘叫聲停止了,這大概是他難得的可以休息的時機。 ——但凡進了特務(wù)科的人,再出去多半是直接扔到亂墳崗里喂狗。 科長是個干瘦的日本青年,個子比祝南疆要矮一些,但聽說來上海之前在東京經(jīng)過專門培訓。這警察局里還有好幾個跟他一樣的專業(yè)人士,可能是由于人員不足,也可能是出于監(jiān)視的目的,祝南疆不在乎。 既然有專業(yè)人士在,那他大可以把這些“作孽”的活扔給日本人自己去干,而他只要在收押和處決犯人的時候在文件上簽字即可。盡管并沒有實質(zhì)上的差別,但起碼沒有親眼看見。 沒看見,就是沒作孽。 期間韓香月來過一次電話,稱想跟他單獨聊聊。 “是俞先生的意思?” “是。” 祝南疆沒答應,也沒拒絕:“我倒是愿意去見你,但你敢就這么來見我嗎?”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祝先生,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br> “你能理解我,那是最好的,但老實說我不信你能理解我。” “所以我們或許應該當面談?wù)??!?/br> “不必談了,韓小姐。” “什么意思?” “你們要是信得過我,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大可以開口。信不過我,我也無話可說?!?/br> 祝南疆換只手拿話筒,略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就算你只身來見我,我也不能確保你后面沒有跟尾巴……我被罵怕了,也嚇怕了,我要命?!?/br> . 回絕韓香月之后祝南疆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電話機前發(fā)了十多分鐘的呆,瞎子走過來問他要不要洗澡,久久得不到回應。 “主子,水已經(jīng)放好了。” “……” “現(xiàn)在不洗就涼了?!?/br> “你說我會不會死?”祝南疆忽然轉(zhuǎn)身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瞎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昨天夢到何庭毓了。他罵我做漢jian,說我應該立刻去死,不死也會遺臭萬年?!?/br> “三爺……” “真見鬼,要壞也是壞我自己的名聲,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三爺,洗澡吧?!?/br> 祝南疆脫掉睡袍進了浴室,在脫褲子的時候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側(cè)影。微微扭轉(zhuǎn)過肩膀,后背右側(cè)隱約可以看到一道粉紅色的傷疤,那是幾年前在路上遇刺時留下的。 “要是再來那么一次我可能就沒命了,如今想要我死的人可比那個時候多?!?/br> “多派些保鏢就是了?!毕棺咏釉?。 “要是保鏢沒留神呢?要是子彈打到我跟前呢?” “我可以給三爺擋子彈?!?/br> “你?你擋不住怎么辦?” “那就沒辦法了?!?/br> 祝南疆微微一愣,隨后罵罵咧咧地扶住他的肩膀跨進浴缸:“你他媽的……再多吃十年大米飯也還是一樣不會說話!” 水的確是有些涼了,不過也還湊合。 新宅是棟二層小樓,跟何公館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剛住進來的時候處處都不盡人意。好在浴室寬敞,而且因為離客廳近,泡澡的時候還能放張唱片聽聽。 祝南疆半倚著浴缸邊沿享受瞎子的按摩。這么多年過去,瞎子的手藝絲毫沒有進步,不過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力度和手勢,換了別人還不一定能舒服。 拇指不知按到了后頸上的什么xue位,頭皮忽然一陣發(fā)麻。祝南疆低吟一聲揚起下巴,后腦勺撞到瞎子的腹部。后者用手扶住他的頭輕輕推回原位,一刻不停地又接著按了起來。 “這小子什么時候長這么高了?”他看著鏡子里映出的瞎子的半個頭頂,心里默默感慨,“時間過的真快,怪不得我總覺得自己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