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君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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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那丫頭若跟來,一個澡得洗幾個時辰。 這不是在自家,多少難為情。 知她們趕著去學(xué)問所,融野只沖凈前胸后背的汗液,沒得功夫泡個悠悠澡。 二人常去對方府上留宿,云岫這備了幾套融野能穿的衣物,松雪府呢,云岫沒帶衣服,只穿融野十歲時就捉襟見肘的。 赤底金葉紋小袖上身,云岫笨手笨腳,由照子為融野束發(fā)。 她們?nèi)?,兩人幾年前元服,武女子盤起垂發(fā),出落得窈窕。半山家的女兒隨祖母母親登城時披發(fā),平日里總嫌長發(fā)礙她撒潑,祖母看不見的地方往往頂著一頭雞窩四處招搖。 融野還未元服,額發(fā)分兩邊垂落少許,余下大把只往后梳整,以元結(jié)高高束扎搖擺,極類馬尾。 “你表字可想好了?”照子于身后問道。 “她說她家不興表字,只問畫號?!痹漆洞?,“是叫‘賊胸’來著?” 融野笑了:“是‘促狹’。” “就因你好動?不是好多了么?!?/br> “這你就不懂了,明卿。她動起來,那還是厲害得很嘞?!?/br> 誰知矮子所指為何,照子從后瞧見松雪融野耳根紅得能滴血。 半山云岫,字“知還”。淺川照子,字“明卿”。 她松雪融野元服后,雅號“促狹”。 名字究竟多重要,一個人輕易逝去,她的名字可會隨她封棺入土,于這世間又能留下什么。 一段往事,一個秘密? 學(xué)問所設(shè)于湯島圣堂,以孔子之出生地山東曲阜的昌平鄉(xiāng)命名,因而又名“昌平學(xué)問所”。 五代將軍熱心儒學(xué),廣施仁政的同時不忘教誨臣子遠(yuǎn)殺生避血腥。德川氏的天下承享泰平百年,武士刀,丟了去罷。 孟子曰:“仁者無敵”。要臣子忘卻戰(zhàn)國殺伐,以“仁”為本兼濟(jì)天下,將軍可謂煞費(fèi)苦心。 元祿叁年,與學(xué)問所一并建成的還有孔廟一座,由世襲幕府“大學(xué)頭”一職的林氏一族掌管。 “融野久疏問候。”見到大學(xué)頭林鳳岡,融野叩首行禮。 “問候不問候,你不來才好?!?/br> 鳳岡公曾遭松雪融野在臉上畫王八,對其印象甚佳。 見融野伏地不言,堂堂大學(xué)頭怎好跟黃毛小兒算舊賬。學(xué)問所但凡熱心學(xué)問的都能來,她被趕出學(xué)問所,十年后不怕死地又來了,鳳岡倒要看看這人來作甚,這次是要畫烏龜了? “咳——后頭坐去,別叫我看見你?!?/br> “是?!?/br> 林家不比松雪家歷史悠久,自初代家主林羅山侍奉初代將軍德川家康,至今也才將將百年。 “后漢光武帝是自高祖劉邦起的第幾位漢朝皇帝?”、“漢武帝與返魂香出自哪一典籍?”、“屈原喜愛哪幾種蘭?” 聽徂徠老師說昔年家康公垂問羅山公此叁問題,羅山公一一作答,搏得主君歡心,林氏方得以獨(dú)步幕府儒學(xué)圣壇。 “就那仨問,哪個不是死記硬背出來的,了不起了還!糞屎一堆!” 徂徠老師又說道,翩翩君子,儒雅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