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紀州少君(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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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享五年,夏。紀州藩,和歌山城。 “少君在何處?” “不知?!?/br> “看見少君了嗎?” “未曾看見?!?/br> “唉——!” 攥拳跺腳,袖拭額頭熱汗,久通領侍從二人奔向和歌山城的二之丸。 蟬鳴直貫云漢,燔骨盛夏,轉(zhuǎn)個身的功夫她又找不見少君了。 “少君!少君!” 德川氏有尾張、紀州、水戶此血親叁藩,稱“御叁家”,乃后世“聲優(yōu)御叁家”“寶可夢御叁家”“乃木坂御叁家”等諸多御叁家之濫觴。 說得淺顯些,此叁藩藩主可于將軍家無后嗣時繼大位,乃“親王”,與一般藩王小侯不在一個層面上。 且說這紀州藩,二代藩主德川光貞有長女教子,叁年前同五代將軍德川綱吉之子鶴殿成婚,光貞公本系將軍姨母,如此一來互為親家,更是親上加親。 幕府有規(guī)定,日本叁百藩,藩主正室夫君與長女需得駐留江戶為某種意義上的人質(zhì),藩主則隔年來往領地與江戶,此為“參勤交代”。 光貞公一生育有四女四子,長女教子駐留江戶,長子次子也已成婚,紀州主城和歌山城現(xiàn)有次女幺女,其中叫藩士加納久通好找的那個老幺尚未元服,名喚“阿源”。 “那里太危險,您快下來!”參天大櫸下久通仰頭喊道。 “干嘛,站得高看得遠,我要看個夠?!?/br> “太危險了!” 短刀交于侍從,久通脫屐束袖,掖了下擺即攀樹。紀州崇武,藩士是個頂個的好身手,更何況藩主幺女調(diào)皮至此,非矯健能人不得降服她。 少君蹲于繁枝茂葉間,手里是她兄長育殿所贈望遠鏡。 “阿久,紀州真是大呀,你說哪片會是我的?” 謹步慎舉,久通慢慢靠近持望遠鏡的孩子。 “御前大人有急事喚您過去?!?/br> “母親大人有何急事?你且說,你不說我是不會去的?!?/br> “您的兄長,育殿大人的婚約定下了?!?/br> “什么——?” 孩子猛回頭,身子前后搖擺,眼看就要栽下樹去。 “少君危險!” 一手攬粗桿,久通一把抱過孩子。 “阿久你說什么?育哥兒怎么了?” 平息穩(wěn)身,這盛夏,久通驚出一背冷汗。 “你們接好了!” “是!” 見樹下已聚來四五個武女子,也未鎮(zhèn)撫孩子所受沖擊,久通將她丟了下去。 武女子們接她接得扎實,毫發(fā)未傷,孩子卻不高興,哭著搡開她們,邊走邊嚎:“嗚嗚,育哥兒,我要去找育哥兒!嗚嗚嗚……” 話說這藩主幺女乃其母老來所誕,老婦懷妊于母于女皆非善事,雖母女平安,終是怕幺女命薄,誕下后即丟于松樹下,再由藩臣加納政子承君命撿回撫養(yǎng)至六歲。 由是此女無拘無束慣了的,六歲時作為紀州少君回到和歌山城仍不改憨皮頑劣,加納久通于這小主人亦臣亦姐,實是提心吊膽每一天。 哭完了兄長的婚約,小祖宗哭得花甲老母白發(fā)又多了叁根。 “你哭也沒用,小源子?!?/br> “我就哭!我就哭!我就這一個哥哥,還沒認識多久就要嫁人了!我不許我不許!” “胡說!”一拍膝蓋,光貞呵道:“你還有你光兄榮兄,怎就一個哥哥了?!” “光哥兒榮哥兒我沒見過,我沒見過!”賴地撒潑,阿源聲比蟬囂。 “你育哥兒是紀州藩藩主之子,是作為藩主正室夫君下嫁的,不去秋田那老遠,只在佐竹家的江戶藩邸生活?!?/br> 喚了久通給小祖宗揩臉,光貞兩手捂耳,又道:“你在江戶就能見到他,再哭就別想去江戶了,小源子。” 嚎累了,一看育哥兒入得殿內(nèi),阿源哽咽著爬進兄長懷里。 “母親,不是說好由兒子來告知的么?!泵勖玫男∧X袋,十叁歲的育殿苦笑道。 “我也沒打算說,不是久通這女人說漏了么。” 倚脅息嘆氣,光貞看到叁子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幺女:“堂堂藩主之女,為這點事就哭雞鳥嚎,不像話?!?/br> “兒子出嫁是‘這點事’嗎,母親?”育殿佯怒。 “好好,是為娘說得不對,為娘錯了?!?/br> 指揉太陽xue,光貞且聽兒子說:“阿源雖調(diào)皮,卻重情重義,我與她不過相識一個月,她實將兒子作兄長看待的。緣分雖淺,她有這份不舍的心意,也是兒子對故土紀州的念想,兒子會銘記終生?!?/br> 不俟光貞感慨,阿源已淚如泉涌:“育哥兒你好會說,嗚哇啊啊啊啊啊……” 簾外風鈴聲聲脆,長天老日,一切生離死別都模糊蒸騰于浮世陽炎中。 元祿六年,育殿病逝于江戶秋田藩邸,年僅十八。 “聽說你爬樹去了?!?/br> “是……” “為何爬樹?” “站得高看得遠?!?/br> “為何要看得遠?” “知遠才知近,要有火災,看得遠才逃得快?!?/br> 舍不得歸舍不得,賬還是要算的,只不想此女一句“看得遠才逃得快”惹得哄堂大笑。 年過花甲的光貞摘了老花鏡,對這打小放養(yǎng)的幺女其行為舉止嘆也嘆不出氣了。 “小源子啊,你是御叁家紀州藩藩主之女,是紀州藩士的榜樣楷模。” 阿源卻答得響快:“紀州是母親大人的紀州,是長姐大人的紀州,不是阿源的?!?/br> “胡說——!” “阿源沒胡說!”阿源挺身鏗鏘道:“母親大人若賜阿源封地,阿源自然就是阿源藩領諸臣的榜樣楷模!” 瞠視這放肆女兒,素來好脾氣的光貞厲色盡顯:“你的封地不歸我來賜,坐下!” “哼——” 小腦袋一別,紀州少君天不怕地不怕,還怕她老娘來罵她。 “你今日書可讀了?”知她小小年紀嘴上功夫厲害,光貞不予歸究,只尋了她放不出屁的來拷問。 “讀了,我讀了《論語》!” “那你背來聽聽。”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br> “這是叁日前背的?!?/br> “子曰,學而——” “這是去月的。” “那、那就子曰……” “罷了罷了,小源子,是我渾不該饞……”沒往下說,男歡女愛的事也不好跟孩子說,光貞只問她:“藩主之女,讀書習字是第一要緊事,你要怎地才肯讀?” “阿源是武士,當以習武第一!” “不許頂嘴!” “那我要舞子jiejie教我,就要舞子jiejie。” “非舞子不可?” “舞子jiejie漂亮,女兒學起來才有勁兒!” “好吧?!彼闶峭讌f(xié)了,光貞對外喊道: “舞子。” “是?!?/br> 但見一十四五的妙齡女子隨聲進得殿來,她生有紀州女子的長相,然許是因她常讀書,不在外野耍,膚色并不黑,體格較尋常紀州女子也要纖細柔美些。 “今后由你教她讀書,教好了有賞,教不好……也并非你的錯?!?/br> “是?!?/br> 與樂呵呵的少君相看,舞子伏身領命。 若說紀州少君童稚時爬樹下河給侍從添不盡麻煩,后來也算是好了,不大任性了。那她六歲時要今村家的舞子教她讀書,實乃此生某一至死未改之秉性的肇始。 風起于青蘋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 “舞子的腿真軟啊。” “您背完這篇才能枕?!?/br> 少女睜眼仰看舞子:“背完就不止是枕膝了?!?/br> “是,隨您安排?!?/br> “好,是你說的?!?/br> 翻身爬起,阿源捧卷,搖頭晃腦地讀起來:“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叁里之城,七里之郭,環(huán)而攻之而不勝;夫環(huán)而攻之,必有德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 屋外有人路過她讀得越響,恨不能一聲“子曰”曰去她老娘那處。 得君命為少君講課多年,少君業(yè)已長大元服,去往江戶覲見將軍時還得將軍賞賜的叁萬石封地,雖比不得紀州五十五萬石,也算得統(tǒng)領一方的藩侯了。 學問上不見分寸長進,御前大人好似也不再為此煩憂,嘴上還是罵著“不學無術”,最后都唉聲嘆氣怪自個兒不該貪饞男人,以致老來得女,不幸大于幸也。 “我背完了!你聽聽!” 聽她背完《公孫丑下·第一章》,舞子頷首微笑:“大人只要肯用心,天下便沒有能難得到大人的?!?/br> “嗯,確實,只要肯用心。” 撂了書本,阿源起身舒展四肢,“我困了,舞子jiejie陪我歇個中覺,沒得拒絕。” “是?!蔽枳討?,即隨看著長大的少君入塌。 少君不再是少君,而是德川御叁家紀州藩的分家家主。她長于紀州鄉(xiāng)野間,和歌山浦海濱的泥沙塑造了她緊實的身軀,小麥般的膚色蘊藏著未知的狂野。 指尖沿著某種看不明晰的脈絡向下,飽讀詩書的舞子難用任何一個詞來形容身上人的美。 她的胸渾圓,不大到礙她習武,也不小到失卻女子最傳統(tǒng)的美感。伸手過去,她握住這手去揉她的乳。初試云雨時舞子也曾驚嘆過女子間的美好,是粗鄙無味的男人所給不了的。 大人親吻她的唇,并不霸道,是極柔極穩(wěn)重的。 “我方才背得全忘了,舞子可怪我?” “嗯——” 此身融化于大人的熱意中,舞子再沒閑情去回答她。 大人的唇于她的脖頸處吸吮,明知會被人看見痕跡,舞子還是希望大人能這般占有她。 “大人、大人弄得舞子很癢……” 習武所生的繭使舞子瘋狂,大人的手游走過她身體每處肌膚,她渴望到顫栗,不由溢出美妙的歡吟。 她的腿勾上大人的脊背,腳踵能感受到大人脊背的律動。 “大人、舞子好舒服、大人——” 大人靈活的舌于舞子的秘xue攪動,攪亂一xueyin泉,攪亂午后的寧靜。 是從何年何月開始的,舞子記不清了。她只記得那日大人拉她一同入被歇中覺,天氣很好,藍天白云踮腳即能夠著。 舒爽的薄被為汗水yin液打濕,大人的秘處緊密貼合她的秘處磨動,她舒服到昂頸吐納亂息,紙窗上映扶疏樹影,是風吹動了它們,又或她與大人同攀巔峰時的眩迷。 “母親大人可有歡喜的女人?” “女人?你問這作甚?” “阿久說此乃武門稀松事,母親大人既是武家棟梁德川御叁家,女兒想知道您可涉獵這武門稀松事?!?/br> 想她幺女也不小了,也是一藩之主了,通曉這些沒多奇怪,光貞于膝頭釋卷,舒開十指遂翻目數(shù)道:“迪子、阿里、公子、阿全、阿梅、雪子……” 掰指數(shù)了十幾二十人,光貞對皺白眉。 “還有半年前打獵時遇上的那位,主公。” 經(jīng)加納政子提醒,光貞自老花鏡上方看她:“哦,那孩子叫什么?” “您沒問。”政子答道。 “嗯,忘了問。你去接她進城奉公,父母兄弟也務必安置妥當?!?/br> 看往幺女,光貞道:“有過,不少,怎么?” 阿源且笑得歡:“那母親大人是喜歡男人多些還是女人多些?” “我說小源子你問這個作甚?” “沒,就是覺得阿源還是有地方像母親的嘍?!?/br> “你是我肚子里下來的,哪有不像的!” 的確如此。 紀州藩二代藩主德川光貞之幺女,幼名“阿源”。 光貞也好,她自己也罷。 在當時,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孩子會是日后幕府第八代將軍,德川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