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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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是留,你自己選?!?/br> 生母松雪若白來接她的前一晚,真冬同慈嚴(yán)于尼君的寢屋做到精疲力竭。慈嚴(yán)要她要得猛,她亦予了長久以來作親生母親看的養(yǎng)母無窮歡愉。 滿滿一盆的香米飯刮得干凈,用完夜宵,在母親的懷里她喚著“母親”飽飽睡去。 大德寺的尼君慈嚴(yán)即是她的母親,她是不該出生的孽障。長久以來她是這么想的,這么想的話似乎那些折磨就變得能夠忍受了。 她是在贖罪。 而當(dāng)慈嚴(yán)于又一次歡好后對她說“我非你生母”時,真冬也未顯現(xiàn)詫異神色,因她從慈嚴(yán)的語氣里聽得出生母雖另有她人但也是慈嚴(yán)熟識的人。 彼時她已長成一生最厭女人與女人性愛的尼君都把持不住的俊俏模樣,她吃得飽香米飯,無所謂生母是誰了。 慈嚴(yán)似一早知道松雪若白何時會來,因而第二天目睹那張和自己一樣能輕易惹人生氣的臉,吃驚的只有真冬。 真冬從不認(rèn)為慈嚴(yán)是六根清凈的得道尼君,可那時,在她老情人時隔十多年來奪她親手養(yǎng)大的女兒時,她卻六根清凈了,無欲無求了。 得知自己是棄嬰,真冬清楚此身是被拋棄了。 等不來松雪融野,真冬明了這不過是又一次的拋棄。 “是去是留,你自己選?!?/br> 她習(xí)慣了,不會再為幾番上演的捉弄戲碼流淚至天明。 “母親?!?/br> 輕喚一聲,慈嚴(yán)望向她,她走向她的生母。 終于離開無間地獄,然欣喜之泉干涸,真冬只覺胸口隱隱作痛。那樣的雀躍欣喜,松雪融野走后就再沒能涌現(xiàn)了。 “你暫且住在此處,吃穿由她照顧?!?/br> 那日她隨生母回到江戶,入住的卻非“小傳馬松雪”的府邸,而是作為一個不被認(rèn)知的存在潛居母親安排的僻靜住處。 一句話一個少女,生母來去利索,堪比她生下女兒后逃走的腳速。 解開背囊,內(nèi)里裝的是今晨大德寺膳所可以吃的全部食物。填飽肚子,少女一聲不吭地伺候她沐浴更衣。 她向來是伺候別人的角色,頭回有人伺候她,她不適應(yīng),但也很快接納下。 “我很可怕么,你怎不說話?!?/br> 離了大德寺,無人跟她掰扯釋家道理了,她閑得慌,吃飽喝足后不是畫畫就是找沉默的少女聊天。 “不、您很美……” 由她跪身系腰帶,真冬問道:“你可知她是何人,我又是何人?” 少女答:“那位夫人只雇我來侍候您,多的未曾說?!?/br> “是么?!?/br> 她們起先不在一屋就寢,后睡在一起,說不上是誰發(fā)出的邀請,漫漫長夜,總要有人陪伴度過。 生母來時她正對著緣廊下的鳶尾花作繪,淡墨濃彩,她學(xué)的是尾形光琳。 生母看過她的畫后語調(diào)仍聽不出咸淡:“松雪派之傳承在于稽古模仿,明日會有人送摹本與你。” “松雪融野。”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開口問生母要東西。 “我想畫她的?!?/br> 生母未立馬答應(yīng),思慮后才應(yīng)了“好”。 “她雖為宗家少主,然畢竟年少,還不足以作稽古典范,你莫太過入迷,淺嘗輒止即可。” “是,母親。” 起身離屋,步至長廊生母方對她說:“宗家承認(rèn)你前,不可叫我‘母親’?!?/br> 她無所謂了,心不會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