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往下一滑，昏昏欲睡的腦子一下清醒，沈驚春一下站了起來：“對面這個店肯定有后門，周渭川今天這么謹(jǐn)慎，說不得他從后門跑了?！?/br>
    飯錢早已結(jié)清，她起身就往樓下跑。

    冬至也猛的回過了神來，跟在后面咚咚咚下樓。

    二人出了酒樓，沈驚春直接道：“你去堵后門，我進(jìn)店看看他還在不在?！?/br>
    冬至點點頭，直接從旁邊的小巷子里往后跑。

    沈驚春進(jìn)了樓四下一掃，一眼就將里面的情形盡收眼底。

    這酒樓或許叫酒肆更為妥當(dāng)，只有一樓，大廳后面是用簾子隔起來的一間間的隔間，此時時間已然不早，大多數(shù)簾子都被撩了起來，代表沒人，只有兩道簾子放了下來。

    店里伙計見來了客人，剛迎上來還沒來得及招呼，沈驚春便說了一句找人，直奔那兩個還有人的隔間去了。

    可惜的是，里面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顯然，周渭川已經(jīng)不在這了。

    她沒去后院，快速轉(zhuǎn)身出了酒肆，在酒肆后門口跟冬至碰了頭：“跑掉了?！?/br>
    沈驚春煩躁的抓了抓頭。

    連著幾天盯下來，枯燥而又乏味，但凡有個手機(jī)能打兩局游戲，也不至于這么煩。

    冬至之前就已經(jīng)盯過周渭川一段時間了，這幾天的盯梢對他而言倒是還好：“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沿著去周家的路找找?！?/br>
    冬至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yīng)了。

    他們家當(dāng)家娘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沒有比他們這些下人更了解的了，對于盯梢這件事而言，他還算有用，但要是動起手來，說不得他就是拖后腿的那個。

    二人一分開，沈驚春就直接往周家那邊走。

    盯了這么多天，耐心也差不多見底了，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開春了，不止工坊那邊，爵田茶山都要開始運(yùn)作了，她實在是沒有這么多時間再浪費(fèi)在盯梢這件事上。

    人就是這么不經(jīng)念叨。

    快到周府時，她總算是看到了周渭川。

    這小子正在一個快要收攤的小攤前吃東西。

    攤子是個很簡單的餛飩攤，只擺了三張桌子，大約是時間有點晚了，如今攤子上只有周渭川一個客人。

    路邊的燈籠光線昏暗，他又坐在里側(cè)，這稍不注意還真的有可能忽略過去。

    這幾天盯梢，為了方便下手，沈驚春將周府附近幾條街道全都走了幾遍，從這個餛飩攤子到周家那邊，最近的路就是穿過前面一條巷子，而這條巷子就是唯一的適合動手的地方。

    周渭川出來的時候繞了遠(yuǎn)路，那么謹(jǐn)慎，回去的時候就隨意的多，手上甚至還提著一只小籃子，里面裝了一碗餛飩。

    沈驚春沒有在那邊一直等，而是先一步去了巷子里，爬上了人家的墻頭。

    這種小巷子，晚上走的人很少，沒有路燈，只有兩邊街道上傳來的微弱光線勉強(qiáng)能夠看清前方，周渭川很快就腳步輕快的到了正下方。

    沈驚春手一揚(yáng)，一塊板磚直接就照著他的腦袋去了。

    周渭川悶哼一聲，手上拎著的小竹籃一松，熱湯立刻撒了一地，他本人卻并沒有應(yīng)聲倒地。

    不等他叫喊出聲，沈驚春的麻袋已經(jīng)將他兜頭罩住了。

    拳頭如雨點一般密密麻麻的砸了下來。

    周渭川想叫，可是下一刻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叫聲很微弱，而打他的這個人似乎很會打人，哪里痛她就打哪里。

    但很快他連微弱的叫聲都發(fā)不出來了，因為打他的人直接一腳踩斷了他的胳膊。

    那種骨頭斷裂的感覺很難形容，他痛的冷汗直冒的同時，居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來，還好斷的是左手而不是右手。

    但下一刻，那條踩斷他左手的腳又落在了他的膝蓋上。

    咔吧一聲脆響，腿斷了，周渭川再也堅持不住，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沈驚春拍了拍手，翻上院墻，直接穿過旁邊這一戶的院子，從另外一邊翻墻走了。

    ……

    第二日一早，沈驚春是在外面略顯嘈雜的聲音中醒來的。

    新房子離京兆府這么近，好處是遇到點什么事，可以直接報官，壞處就是京兆府外的鼓聲只要敲響，她們家這邊聽的清清楚楚。

    外面天色還沒大亮，東邊朝陽出升，鼓聲在明媚的早霞中傳遍四周。

    長公主府派來監(jiān)工的兩個管事也被這鼓聲吵醒，院子里很快就有了動靜。

    還算克制的討論聲隔著房門傳了進(jìn)來：“誰啊，這大清早的，衙門還沒開門吧，就來敲鼓?！?/br>
    “這么早敲鼓，肯定是大事啊，走走走，反正干活的還沒來，洗把臉咱去瞧瞧熱鬧?！?/br>
    沈驚春翻了個身，毫無睡意，干脆也起床穿了衣服出了門。

    “呀，縣君也起床了，外面有人敲登聞鼓，小人們準(zhǔn)備去瞧瞧，縣君去么？”

    沈驚春很好講話，也一點沒有縣君的派頭，在這邊住了幾天，就跟長公主府派過來的人混熟了，管事們該有的尊敬不缺，但話里話外都透著股親近。

    沈驚春點點頭：“稍等，我去洗漱一下?！?/br>
    等三人鎖好了大門走到衙門外，外面的空地上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

    兩個衙役守在門口，還打著哈欠。

    周圍有來得早的，正一臉興奮的跟周圍的人嘮嗑。

    “我聽說啊，是那周侍郎府上的大公子，昨夜被人敲了悶棍?！?/br>
    “啥？哪個周侍郎？這么大的官，家里公子還能被敲悶棍？”

    “還有哪個周侍郎，就是那個貌似潘安，前些年被人榜下捉婿的唄。”

    這人這么一提，周圍的人瞬間就知道是誰了。

    榜下捉婿是常事，但是如同多年前周桐一般，被好幾家爭相搶著捉回家的，還是頭一遭，當(dāng)時聚在那邊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看到了。

    而周桐身上最令人稱道的，卻不是榜下捉婿，而是成親沒多久，又娶了個平妻，說是兼祧二房，且這平妻雖是庶女，但因家里姑娘少，也是個很受寵的庶女。

    “哦，周侍郎啊，那這位大公子豈非就是才名遍京都的小神童周渭川？”

    “正是正是，我瞧著來敲鼓的周家下人臉色很不好看呢，只怕那周公子恐怕傷的很重，若不然，以周家的門第，也不至于這么大清早的就來報案?！?/br>
    周圍因為這個八卦，氣氛越發(fā)的熱鬧了起來。

    有人哀嚎，因為會試在即，如果周渭川真的傷的很重，那他很可能會錯過今年的會試，而因為他的才名，不少人都在他身上押了注。

    沈驚春混在人群之中聽了好一會，雖然看不到衙門里是個什么情況，但就現(xiàn)在聽到的消息來說，已經(jīng)讓她很滿意了。

    周渭川這個臭小子，看來短時間之內(nèi)，是沒辦法再出來興風(fēng)作浪了。

    第126章

    陳淮知道周渭川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被人打斷了手腳的時候, 已經(jīng)是事發(fā)的第三天。

    高橋離京兆府有點遠(yuǎn)，方氏又不是個喜歡出門閑逛的性格，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們因為前幾天打架的事情, 被陸昀狠狠收拾了一頓, 這幾天正是夾緊尾巴做人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大白天的出去亂逛。

    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大半都是京城本地人，且都是官宦世家, 這事甚至都不用他們主動去打聽, 晚上放學(xué)回家, 就會有家奴主動說這個事。

    陳淮雖然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但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覺得這事是他媳婦干的。

    剛開始他去國子監(jiān)跟周渭川起了沖突, 沈驚春就有收拾周渭川的想法了, 后面事情太多了，這件事被耽擱了下來, 直到前幾天雙方再次沖突。

    怪不得那天吃完飯, 她忽然叫姜清洲到一邊說話, 想來問的就是打架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 沈驚春已經(jīng)早早回來了, 前些天為了盯梢，她一直住在新房子那邊, 別說早出晚歸的陳淮, 連方氏都已經(jīng)幾天沒見過閨女。

    吃完了飯, 沈驚春一直等著陳淮來問。

    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知道后一定會想到這事是他做的, 但一直等到兩人熄燈睡覺，也沒等到對方提起。

    “你沒啥要問我的嗎？”

    暗黑之中, 沈驚春的聲音響起在陳淮耳邊，她自己倒是有點忍不住了。

    “其實周渭川這個人不足為懼，以他這種性格，沒了周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br>
    陳淮翻了個身，長臂一伸輕輕搭在了沈驚春腰上：“我其實不希望你去做這些事，雖然你的身手很好，但這事還是存在一定的風(fēng)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必要為了這種人涉險?！?/br>
    他頓了頓，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之中顯的輕而沉：“但是我真的很高興。”

    ……

    古代沒有網(wǎng)絡(luò)，可供人消遣的東西很少，是以周渭川被人打斷一條胳膊一條腿的事情，直接就成了京城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六部侍郎是正三品手握實權(quán)的京官，遠(yuǎn)非那些外放的官員可比，侍郎府的公子又是這屆會試的熱門人選，不僅京兆府的人開始徹查這起惡意傷人事件，連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了人出來查案。

    可惜的是，三個衙門來來回回走訪了大半個月，卻是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這倒讓已經(jīng)在京城的舉子們?nèi)巳俗晕?，稍微有點才華的都不太敢半夜還在街上晃蕩了，在他們看來，這多半就是因為周渭川才名過甚，有人怕他到時候考中一甲，所以提前斷了他這條路。

    沈驚春打完人之后就將這事情拋到腦后了，她打斷了周渭川的左手和左腳，并未傷及到他的右手，但眼看還有一個半月不到的時間就要會試，他這傷是肯定好不了的。

    以這小子的性格，要他在家乖乖養(yǎng)傷，然后看著陳淮這個令人生厭的哥哥去參加科舉，無異于在他傷口上撒鹽，若是陳淮名落孫山還好一些，可若是陳淮高中，哪怕不是一甲，也足以讓他氣的半死。

    工地那邊，芒種還在手舞足蹈的跟沈志清等人說著這個事情。

    沈驚春聽的一臉的無奈。

    到了二月，溫度一天比一天高，她偷偷拿空間里的溫度計出來測過，白天最高氣溫能到十七八度，晚上最低氣溫也有六七度，且這幾天還有持續(xù)升溫的趨勢，按照這個溫度，要不了一個月，許多東西就可以下種了。

    到時候肯定忙的飛起，倒不如趁著這最后的閑工夫，先將茶山整治起來。

    光溜溜的山上只剩下了茶樹，沈驚春雖然有異能在手，但還是讓來上工的人挖的時候注意一點，盡量不要傷到根系。

    移栽茶樹的還是上次那批來山上干活的，女人們知道這樹精細(xì)，更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

    小二十個人早出晚歸忙活了八九天，才將整座茶山上的茶樹全部移栽到了沈驚春指定的地方。

    “沈娘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結(jié)完工資，所有人都拿著錢高高興興的往外走，唯有一個大河村的小婦人垂著腦袋靠了過來。

    沈驚春雖然來這邊不多，但對這人的印象很深，這人瞧著像是三十來歲的樣子，其實真實年紀(jì)也不過二十多歲。

    個子不大，瘦瘦小小的皮包骨頭，顯得頭重腳輕的，當(dāng)初這群人來上工之時，那位介紹人過來的大河村大叔還特意給她說過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