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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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點丑,你別介意?!?/br> 她垂著腦袋,用帕子仔細擦拭風(fēng)爐。 “不會,已經(jīng)很好了?!?/br> 忽聽他的聲音,她又抬起頭望他。 他的一雙眼睛看起來清凌凌的,那樣認真的神情似乎做不得假。 “你別看它黑乎乎的,我再往上面畫點花樣就好看了,畫幾只兔子!”她彎起眼睛來,有點開心。 寡言的少年常像一副不會動的畫,但此刻卻眉目生動,朝她輕輕頷首,耐心再應(yīng)一聲。 隨即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那雙清澈溫和的眸子底下藏著些冷冷淡淡的晦暗疏影。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府尊已經(jīng)用過晚飯,廚房里的人大都已經(jīng)習(xí)慣戚寸心飯量陡增這件事,莫氏甚至還事先幫她留好了飯。 “寸心,你還回屋吃啊?”莫氏滿臉笑容,伸手遞上戚寸心的小食盒。 戚寸心點了點頭,“我自己來就好,莫大娘?!?/br> “你方才不是忙著別的活兒么?我順手的事?!蹦弦笄诘貙⑹澈腥剿掷?,“明兒還要早起,快回吧,廚房也要落鎖了?!?/br> 戚寸心才轉(zhuǎn)身出門,那身形臃腫的林氏才將灶臺擦拭干凈,她輕抬一雙吊梢眼,陰陽怪氣,“巴結(jié)個丫頭,也不嫌臊得慌?!?/br> 戚寸心一走,莫氏一改那副笑盈盈的模樣,斜眼對上那林氏,“人家的姑母,那是蘇姨娘跟前兒的紅人,她即便是進府里來做工的,那也比我們強啊?!?/br> 正夫人前年就去世了,如今府里只有一位蘇姨娘,頗為受寵,誰也說不準(zhǔn)她什么時候或被抬為正室,這府里想巴結(jié)蘇姨娘身邊人的不在少數(shù)。 這廚房里頭也多是看人下菜碟兒的,知道戚寸心和那戚氏的關(guān)系,她們自當(dāng)是要對戚寸心面熱些。 戚寸心卻只裝不知她們的心思,也從不收她們的東西,謹慎得很,這便令廚房里那些個廚娘心氣兒不順,不知道怎么使力才好。 院里已經(jīng)點上了燈,各處守門的輕敲梆子,提醒府中家仆院門將要逐一落鎖,戚寸心匆匆忙忙跑過月洞門,卻聽有人喚:“寸心?!?/br> 她停下來,抬頭瞧見不遠處提著一盞燈籠的婦人,她身后還跟了兩個小丫鬟。 “姑母?!?/br> 戚寸心提起裙擺,忙跑過去。 戚氏將燈籠遞給身后的丫鬟,隨即掏出來一方手帕,向來嚴肅的眉眼里流露幾分溫和的笑意,她替戚寸心擦了擦滿頭的汗,“每晚下值都跑得這樣急,可怪我將你安排到廚房去?” 戚寸心忙搖頭,“在廚房挺好的,姑母。” 戚氏替她擦過汗,又替她拂開鬢邊的淺發(fā),“寸心,你只在廚房做個燒火的丫頭,無論是這府里前后哪兒的火都輕易燒不到你身上去,但外頭的事,你是再做不得了?!?/br> 一聽她說“外頭的事”,戚寸心怔了一瞬,隨即她抿起唇,片刻才小聲問,“您知道了?” “姑母對不起,我……” “我給你那角門的鑰匙,不是讓你去外頭胡來的?!彼脑挶黄菔洗驍唷?/br> 即便戚氏此時的語氣比平日待旁人時溫和得多,但也仍令戚寸心頗感壓力,她耷拉下腦袋,有點不太敢開口說話了。 “寸心,姑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想多賺些錢,回南邊的澧陽去,是不是?”戚氏輕嘆了口氣,抬手撫摸她的發(fā)頂,“可是寸心,如今朝廷時不時的就要跟南邊的舊朝打仗,眼下兵荒馬亂的,便是這東陵都不太平,一時半會兒,你是回不去的?!?/br> 戚氏想起那些沾滿血淚的往事,卻仍十分平靜,“再說了,回去又能如何?” 戚寸心垂著頭不說話,握著食盒的手指卻緊了又緊。 “你一個還未出閣的清白姑娘,怎么能出入花樓,給那些煙花女子洗衣裳?”戚氏探身低聲耳語,隨即又輕拍她的手,“這府里人多口雜,你若被發(fā)現(xiàn),難免落人口實?!?/br> “知道了,姑母?!?/br> 戚寸心終于出聲,她沒抬頭看戚氏,只輕聲說,“我不會了?!?/br> “好孩子,去吧。” 戚氏聽到滿意的回答,便頷首,再將身后人遞來的一盒酥餅塞入戚寸心手里。 因戚氏的吩咐,往北院的幾道門遲了些時候,還未落鎖,守門的家仆見戚寸心出來才將門鎖上。 世道亂,而當(dāng)今東陵的葛府尊家財萬貫,不但買了個知府的官,連昔日大黎舊朝受封在此處的齊王的舊王府,也被他買下,做了自己的府邸。 但當(dāng)初魏國皇室?guī)П胫性谶@東陵有過一仗,齊王府內(nèi)以南拱月橋盡頭的水榭亭臺都被一把火燒得差不多了,齊王府的兵士與魏國的兵士更是在那兒血戰(zhàn)過,誰也不知道那底下埋了多少尸骨,才能夜夜燃起磷火,猶如死士亡魂般經(jīng)久不散。 即便知曉這里埋了不少人,葛府尊也仍是一擲千金,將其買下,只是拱月橋以南殘損的亭臺院落卻未再修繕,干脆就棄置不用。 因而這舊朝王府也只有一半的宅院可用,而府中奴仆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之?dāng)?shù),他們大多是簽了賣身契的家奴,人數(shù)有嚴格的控制,如戚寸心這般外來做短工的并不多,她本不應(yīng)住在府里,但因著戚氏的這層關(guān)系,便也住了下來。只是到她這兒下人房便不夠住了,原也有長工在拱月橋那邊的荒院里短住過,但都是些男人,平日里府里的丫頭們是沒一個敢去拱月橋那邊的,戚寸心不想再麻煩戚氏替她行方便,她也圖一個人住著清凈,也就大著膽子去住了。 戚寸心緊趕慢趕回了荒院,塌了的半邊院墻下頭也不知是什么東西死了,尸骨埋在那底下,才有磷火偶爾燃燒,夜里看起來是有些嚇人。 唯一能住的那間房里亮著燈,戚寸心踩上木廊,失修的木板咯吱作響,她推門進去,便見那少年靠坐在榻上,借著一旁的燭火在看一卷書。 ……書? 戚寸心還沒放下食盒,那少年已側(cè)過臉來看她,她忙上前將那本書奪了過來藏到身后。 “你……怎么看這個呀?”她的臉有點紅,藏在身后的手快把書捏成了卷兒。 那是之前小九送她的,寫書生和小姐的酸話本子。 “就在這底下,無意間看到的。”少年坐直身體,指了一下枕頭,看她時有幾分歉然。 戚寸心想起自己還沒買他回來的某天夜里,“挑燈夜讀”的事了,又見少年蒼白的面容,她到嘴邊的話咽下,只應(yīng)了聲,“哦……” 她也沒打算再怪他。 “你識字?” 謝緲瞥了一眼那被她擱到柜子上的書,輕聲問。 “嗯,小的時候?qū)W過一些,”戚寸心將將食盒放到桌子上,一層層打開來,隨口道,“只是字寫得不好?!?/br> 飯菜尚有些溫?zé)?,兩人坐在一處吃飯,戚寸心偶爾偷看對面的少年,他?zhí)筷用飯竟也文雅端方,像是受過極為苛刻的教養(yǎng),才有這樣的姿儀。 謝緲才一抬眼,對面的姑娘便迅速垂下腦袋,她匆忙扒飯的樣子談不上文雅,但……可能有些下飯。 或是她吃飯吃得太香,謝緲不知不覺,倒也比平日多吃了幾口。 收拾了碗筷,又洗漱完畢,戚寸心在窗邊坐著擦頭發(fā),可擦著擦著,她又拿出來衣兜里的銀錢數(shù)來數(shù)去。 寂靜的夜里銅錢碰撞的聲音很清晰,那么幾個錢也沒什么好數(shù)的,她嘆了口氣,回頭正好對上謝緲的眼睛。 她抿了一下唇,欲言又止。 “你有話要說?”謝緲點破。 她也沒多猶豫,“我想去榻上睡。” 這些天她總趴在桌上睡,要么便是在翹了邊兒的木地板上鋪一床被子躺下睡,但被子薄,地板又硬,她常常睡不好,白日里總?cè)滩蛔〈蝾?/br> “好。”謝緲輕應(yīng)一聲,垂首時一縷淺發(fā)輕拂他的側(cè)臉,少年乖巧又有禮,伸手拿了被子。 戚寸心看他彎腰鋪好被子,底下翹了邊兒的木板卻將薄被弄得并不平整,她抿著唇有些猶豫。 他好不容易結(jié)痂的傷口要是不小心被那些翹邊兒弄裂了,不但她之前的錢要白花,后頭指不定還要再花多少…… 夜?jié)u深,燭芯已經(jīng)剪過。 謝緲躺在床榻里側(cè),垂眼看著中間多出來的那個枕頭,而挨著床沿,縮成一團的姑娘蓋著另一床薄被,只露出一雙杏眼,“這樣隔著,就好了。” 長夜寂寂,殘燭也將要燃盡。 事實上謝緲并不習(xí)慣身畔有人,即便那姑娘十分謹慎地縮在床沿,但聽見她平穩(wěn)的呼吸聲,閉著眼的謝緲仍遲遲不能入睡。 他下意識地要去摸一樣?xùn)|西,卻想起它早已遺失。 毫無預(yù)兆的, 睡夢中的姑娘一個翻身滾到了他的懷里,溫?zé)岬臍庀姙⒃谥x緲脖頸的剎那,他驟然睜眼,下意識地伸手扼住她的脖頸。 力道之大,令原本睡著的戚寸心一下子驚醒。 燭火將熄未熄,閃爍不定,她睜眼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便覺頸間一痛,她隨即失去意識,昏昏睡去。 燭火已熄,謝緲?biāo)砷_掐住她脖頸的手,他坐起身來,借著窗外疏漏的月光,慢條斯理地打量她的臉。 隨即他輕飄飄地移開視線,活動了一下手指的關(guān)節(jié)。 月華散漫如霜般披落于檐角屋頂,少年如雪的衣袖被夜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他赤著一雙腳,慢悠悠地走在屋頂脊線之上,低睨著底下鋪陳的燈火。 那些燈火,照見了這座曾經(jīng)的齊王府,如今的知府私邸的幾分輪廓。 月輝與燈光在他身上交織成冷暖兩種光影,他那一雙眼明明是晦暗冷淡的,但那少了些血色的唇卻忽然彎了彎。 第4章 滴答, 滴答。 戚寸心朦朧中似乎聽到了淋漓的水聲,并不清晰,甚至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一只手在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水聲,無端地令人汗毛倒豎,脊骨發(fā)寒。 她驟然睜開眼,冷汗不知何時已濕了后頸。 窗外天光初盛,她坐起身來,偏頭卻并未在床榻里側(cè)瞧見謝緲的身影,床頭疊放整齊不見一絲褶皺的,是他昨夜蓋過的薄被。 呼吸平順了些,她匆忙穿上衣服,便見靠近門口的木架子上的銅盆里已盛了清水,她不由回頭。 少年坐在廊椅上,或是沒什么可打發(fā)時間的,他一手撐在欄桿上,寬大的衣袖后褪了些,露出他一截漂亮的腕骨,此刻側(cè)著臉,正百無聊賴般地打量著荒院里的草木。 洗漱完畢,她走出門去,少年回頭看她,似乎是將一截白色纖細的東西隨手揣入懷里,戚寸心也沒太看清,便見他站起身來,拿起靠在廊椅上的木棍拄著。 戚寸心看了一眼他手里拄著的木棍,“你行動不便,其實不用做這些的?!?/br> 少年聞聲,卻輕輕搖頭。 他抬起眼睛看她,眉眼帶了幾分歉然,“那日我隱約聽到,你為我,好像花光了積蓄?!?/br> 戚寸心沒料到他忽然這么說,不由一愣。 “你于我有恩,” 少年垂下眼睛,或因失了氣血,他的唇色稍淡,“而今我所能做的雖不多,但也總該事事盡力償還一些?!?/br> 此間的晨風(fēng)吹著他寬大的衣袍,一副清瘦的軀體看起來便顯得更孱弱些,連他的聲音也溫溫柔柔的,更添脆弱易碎的美感。 戚寸心最不想直視他的那雙眼睛,尤其是在這樣霧蒙蒙的晨光里,她瞥見他那雙琉璃般的眼瞳里不掩認真,她就有點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