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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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只覺得這個稱呼實在令人難以忽視。 “我?guī)熼T里有三百九十五個哥哥jiejie,他排行第二百五十?!逼荽缧慕忉尩?。 “……看來周先生這些年游歷江湖倒是讓九重樓變得人丁興旺了,”裴湘一張冷淡的面容不□□露出幾分異色,“如此看來,你倒也不算得是他唯一的學(xué)生?!?/br> 石鸞山莊與九重樓的關(guān)系外面人如今還不知道,戚寸心聽著裴湘這話,也不反駁,只是道:“你的身體還很虛弱,為什么要急著回新絡(luò)?” “蘇家的長房倒了,可蘇家的那點家業(yè),二房和三房還在爭著呢?!迸嵯鏇]上什么妝粉,面色蒼白,看起來沒什么精神,但眉宇間仍有一股子柔韌,她扯了扯唇,“我若不回去,任由那兩房自殺自斗,怕是用不著關(guān)家寨的人使什么手段,蘇家就倒了?!?/br> “蘇家倒不倒本該與我無關(guān)了,”裴湘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紀(jì)比她還要小上幾歲的姑娘,“可小嬸嬸不會不知道,潛鱗山下針對你的那場刺殺里,那個新絡(luò)的關(guān)浮波若真是二皇子的人,那么你覺得,他是用什么和關(guān)浮波做的交易?” “我之前不知道,但連上他將新絡(luò)巡撫蔣瑞懲辦的這件事,一切就說得通了,關(guān)家寨在新絡(luò)日漸勢大,卻在朝中無人,可蘇家不一樣,蘇家有了蔣瑞,關(guān)家寨就很難在新絡(luò)一家獨大?!?/br> 戚寸心迎著她的目光,“如果蘇家倒了,新絡(luò)就是關(guān)家寨的,也會是二皇子的。” 關(guān)家寨的財力與在江湖中的人力如果歸了謝詹澤,那么這就無疑更讓他于無形之中增添一股助力。 “大小姐是為裴家,為太子回去的。”戚寸心忍不住打量她越發(fā)羸弱清瘦的身形,心中百味雜陳。 “太子妃錯了,臣女只為裴家。” 裴湘一笑,眉眼風(fēng)姿無限,最終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戚寸心,“你我都該慶幸,太子身體里流的血,有一半是我裴家的?!?/br> 因為有這一半裴家人的血,因為他十一歲時被送至北魏做了一枚廢棋,即便是恨謝氏,裴湘也總無法純粹地去恨謝緲。 何況如今,裴家的未來都維系于太子一身。 “裴湘。” 在裴湘松開尤氏的手,轉(zhuǎn)身步下階梯朝馬車走去時,戚寸心忽然喚她一聲。 裴湘聞聲回頭,于這繚繞寒霧間,她親眼得見階上那身著紫棠色銀線鳳紋大袖袍的年輕姑娘忽而拱手朝她行禮。 “太子妃這是做什么?”裴湘一雙妙目神光微閃。 “方才向你行禮的,不是太子妃,僅是我自己?!?/br> 戚寸心走下階梯,將衣袖里的一樣?xùn)|西塞入她手里,說,“若不論親戚輩分這一層,我原該喚你一聲jiejie?!?/br> “以前,我有的時候也會想,我姑母在北魏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如我祖父和父親臨終前所期望那樣,放下一切,去找她所愛的人,過她自己的生活,可她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我總是想,如果她當(dāng)初不那么固執(zhí),是不是她現(xiàn)在也能好好地活著……” 戚寸心說著,抿唇笑了一下,“可固執(zhí)的人就是這樣,不肯要眼前的茍且,一定要為了一件事而付出一切,像蠟燭一樣,只管燃燒,不要后路?!?/br> “湘湘高義,如我姑母一般,同樣令我敬佩?!彼噶酥概嵯媸掷锏臇|西,“可我希望湘湘能夠好好地活著,這個東西是我求先生給我的,是一個銀鐲,上面有機關(guān),要是遇到危險了,你按一下,它就能保護(hù)你。” 天空中不知何時又開始飄雪,細(xì)碎的雪花落在她烏黑的發(fā)鬢,頃刻融化,她看著眼前這形容消瘦,眉宇英氣猶在的年輕女子,說,“我和太子,在月童等你回來?!?/br> 裴湘也許是第一次如此細(xì)致地打量眼前的姑娘,似乎是怎么樣都沒料到她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間,她捏著手里的木盒,半晌目光停在戚寸心臉上,說,“周先生收你做他的學(xué)生,沒收錯?!?/br> “多謝?!?/br> 她朝戚寸心輕輕頷首,隨即便被身旁的侍女扶著上了馬車。 這輛從新絡(luò)來的馬車原本載了一對夫婦,而再回去時,便只剩一名喪夫的未亡人,還有一具棺木。 裴府內(nèi)凄清寂冷,太傅裴寄清前兩日受了風(fēng)寒,這些天正咳嗽不斷,他在圓窗前坐著,身披一件絨毛披風(fēng),端著一碗熱茶,卻遲遲不喝,只是偏著頭去看圓窗外一庭雪落,松枝凝霜。 “舅舅怎么不去送湘湘?” 戚寸心走進(jìn)門來,子意便在一旁替她解下披風(fēng)。 “寸心啊,來坐?!?/br> 裴寄清咳嗽兩聲,面上露出點笑容,拿起竹提勺來,要替戚寸心舀熱茶湯。 “我來吧舅舅?!逼荽缧耐炱鹨滦?,接了竹提勺,自己舀了一碗茶。 風(fēng)爐里火星子四濺,上面的茶湯沸騰,熱霧氤氳,裴寄清抿了口茶,咳嗽才好些,“因為南亭的事,湘湘還在怨我,她不想我送,這臨了,我也不想給她添堵?!?/br> “你沒勸她留下吧?” 裴寄清忽然又道。 戚寸心搖頭,“我來這一趟,原本是打算勸她的,我覺得她為了裴家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如今還要為了裴家和我夫君再度回到新絡(luò)……這對她十分不公平,可是一見她,我看著她,就知道她不會留下。” “她回去,不單是對我裴家有好處,對太子也是百利無害?!迸峒那鍖⒁慌园珟咨系牟椟c拿過來,放到戚寸心面前。 戚寸心拿起淡綠的茶點咬了一口,“我知道,可我不想她那么做,我夫君也不會用她的犧牲來換與二皇子的一時輸贏。” 裴寄清聞言,眼底笑痕更深,他點了點頭,“你跟著周靖豐,的確更理得清楚這些事了?!?/br> “可這雖是一時的輸贏,但它會不會影響到之后的局勢這又有誰能說得清?”朦朧天光里,裴寄清滿頭華發(fā),尚有幾分憔悴,“你不勸湘湘是對的,她就不是個聽勸的人,這件事我原也不同意她回去,可她一定要和我鬧,甚至搬出了南亭的事……她像她爹一樣堅韌,但脾氣卻比他爹要大許多?!?/br> 他雙指捏了捏鼻梁,想起昨夜硬要在他面前為蘇云照一身縞素的孫女兒,想起她泛著淚花的眼睛一橫,說,“當(dāng)初是我一意孤行硬要嫁給蘇云照的,如今這苦果我吃得,也咽得,我若不回新絡(luò),蘇家沒了,稱心的是誰?祖父,我裴湘沒道理白白讓人算計了去,這口氣即便您咽得下,我也咽不下!” 裴寄清嘆了口氣:“你也不必?fù)?dān)心她,她聰慧,自小也要強,若要論起心計來,蘇家那兩房的人都是不夠看的,只不過她從前不同他們計較罷了,這一趟回去,我還派了滌神鄉(xiāng)的人一路隨行跟著她,她啊,厲害著呢。” 可戚寸心捧著溫?zé)岬牟柰?,于這熱霧里看著對面這個已經(jīng)須發(fā)皆白,盡顯老態(tài),卻一身衣裝齊整,盡顯清貴的老者,她心中頗多感慨,卻一時難以付諸言語。 “為了您眼中的家國,舅舅踽踽獨行走到如今,可有后悔過?”她輕聲問。 這問題也許有些意思,裴寄清稍稍挑眉,倒也思慮了片刻,才笑著答:“若說猶豫,懷疑,這些是常有的,但我唯獨沒有后悔過?!?/br> 或是想起如今教授她的那位先生,他面上笑意更甚,“想來周靖豐在你面前沒少數(shù)落我,說我一根筋,說我愚忠是不是?” 戚寸心忙搖頭,“沒有,先生沒說過?!?/br> “我可不信那老家伙逮著機會能不說我的不是?!迸峒那遛壑?,面上的笑意又收斂許多,神情變得肅正了些,“我這大半生諸般行止不是為謝氏王朝,而是為漢家天下,皇位上坐的人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收復(fù)我漢家失地,將伊赫人趕出中原?!?/br> “我走的每一步都沒有退路,我已經(jīng)到了今天了,我早就不能后悔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裴寄清若有所思一般,看著戚寸心,“周靖豐以為他與我分道揚鑣,殊不知,那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罷了,他不能后悔,只有逃避?!?/br> “不論這條道的盡頭到底是永夜還是晨光,我總要一直走下去,才能得見?!?/br> “寸心怕是也如你那先生一般覺得我是個癡人?!?/br> 裴寄清說罷,抬眼去瞧對面的小姑娘,面上又添了些笑意。 這原也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話,卻不想那小姑娘竟十分認(rèn)真地?fù)u頭,隨后她捧著茶碗,如同敬酒一般輕輕碰了一下他手中的杯盞。 她端著茶碗的動作非常端正,脊背直挺,又朝他輕輕頷首行禮,“舅舅所愿,亦是我心中所求?!?/br> “寧為漢家臣,不做蠻夷奴。” 此間天光沖淡了滿庭繚繞的寒霧,照著她白皙的面頰,明凈的眉眼,“舅舅清正高義,能和舅舅成為一家人,就是最好的緣分?!?/br> 大半輩子了。 裴寄清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在這樣一個小姑娘的面前同她說起自己的不后悔,也從未想過眼前的這個姑娘,在眾多消極腐朽的哀歌里,竟也如他一般對于明日的朝陽仍舊滿懷期望,如此熱切。 可她不知。 裴寄清握著茶碗的手指稍稍收緊了些,神情復(fù)雜。 可她不知他也許根本談不上什么清正高義,鳳尾坡一役,那名為十萬,實則五萬的血債壓死了他的兒子南亭,又何嘗沒有狠狠壓在他的心上? “舅舅既還想看那日的朝陽,就更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br> 戚寸心喝了茶,朝他露出一個笑。 “寸心說得對,我啊,得好好地活著,我得等到那天。”裴寄清眼底的沉重散了許多,眉頭也舒展了些,笑意真切。 回宮的路上,戚寸心掀了簾子喚:“二百五十哥。” 車頂?shù)那嗄甑箳煜聛?,懷里還抱著劍,“什么事啊三百九十六妹?” “我想求你個事。” 戚寸心有點不太好意思。 “說說看。”莫宴雪一抬下巴。 “你能替我送裴湘一段路嗎?也不用送到新絡(luò),就等她走水路的時候,你就回來。”滌神鄉(xiāng)一直管控著南黎的水路,要是裴湘走了水路,便也能安全抵達(dá)新絡(luò)了。 “師公那兒有把琉璃匕首我還挺喜歡的,我看他還挺疼你的?!?/br> 莫宴雪朝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 “哥你放心,匕首我一定幫你要到!”戚寸心拍拍胸口,信誓旦旦。 莫宴雪答應(yīng)得很果斷,翻身又上了車頂,戚寸心只能聽到他清潤的嗓音:“等把你送到宮門,我再去追她的馬車也來得及。” 太子妃的車駕入宮后,停在皎龍門。 一行人簇?fù)碇荽缧淖呷胫旒t的宮巷內(nèi),琉璃瓦被陽光照得發(fā)亮,雪已經(jīng)停了,檐上積雪如簇。 乘步輦的二皇子妃趙棲雁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那一行人,隨行在身側(cè)的宮娥行香適時開口提醒:“娘娘,那是太子妃?!?/br> 太子妃? 趙棲雁再抬眼,那一行人近了些,她看清了那走在最前面的年輕姑娘那一身紫棠大袖袍上的銀線鳳紋。 “停?!毙邢愠Р捷偟膸讉€太監(jiān)揮手。 待步輦落地,趙棲雁便由行香扶著站起來,她的目光停在那位逐漸走近的太子妃的面容上,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瞧見這位太子妃。 一個燒火丫頭,也不知做過幾年奴婢,如此低賤出身如今卻偏偏要讓她下來行禮問安……趙棲雁捏著繡帕,面上不顯。 待戚寸心走近,趙棲雁便上前行禮。 謝詹澤當(dāng)日大婚時戚寸心雖未瞧見二皇子妃趙棲雁的真容,但此刻瞧見她的穿戴,便也猜出了她的身份,于是便朝她輕輕頷首,“皇子妃這是去哪里?” 趙棲雁聞聲抬首,盯著她鼻梁上那顆顯眼的紅痣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早朝時的一番話,便令二皇子自早朝后便一直跪在九璋殿外,妾擔(dān)心二皇子,正要去求父皇。” 戚寸心一怔。 “到底是自家兄弟,還請?zhí)渝軌騽褚粍裉拥钕?,是底下的官員犯了錯,太子殿下方才已在牢內(nèi)處決了那犯官,那人的錯,如何就牽連到二皇子頭上了?”趙棲雁用繡帕擦了擦眼淚。 戚寸心此時才知道,清晨還在被窩里迷迷糊糊同她說今日要去御書房聽策論的少年,原是去殺人了。 她回過神,“太子殿下與父皇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其中緣由想來皇子妃也未必清楚,怎么說得好像太子殿下故意為之似的?” “妾不敢?!?/br> 趙棲雁慌忙垂首。 “那就不打擾皇子妃去求情了?!逼荽缧恼f著,便繞過她徑自往宮巷盡頭去了。 趙棲雁作為趙家嫡女,自是從小嬌生慣養(yǎng),她心底里本就瞧不上這位奴婢出身的太子妃,如今聽她這一番話,心內(nèi)便怒氣更盛。 可她到底也不能發(fā)作,只能垂著頭看著戚寸心紫棠色的衣袂自身邊閃過,隨即她站直身體回過頭,狠瞪一眼戚寸心的背影,卻不防戚寸心身后的一名侍女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用一雙冷冷的眸子盯著她。 同時,那侍女的手更狀似不經(jīng)意地按著腰間森冷泛光的銀蛇彎鉤。 趙棲雁嚇了一跳,也不敢瞪人了,一下子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