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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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陽光底下精神奕奕,他認(rèn)真地說,“祝賀的賀,長久的久?!?/br> “我希望我能夠活得長久一點(diǎn)。” “為什么?” “這樣就可以多一些時(shí)間,多攢一些家底,日子也就不會這么苦,說不定我還可以多享受幾年吃喝不愁的好日子?!?/br> 小少年仰面,迎著明媚日光,滿眼朝氣,滿懷憧憬。 戚寸心陷在這場遙遠(yuǎn)的夢境里,不知夢外的自己早已淚濕滿枕,她小聲地抽泣,哭得隱忍,攥著衣襟,眉頭緊蹙。 一襲紫衣的少年郎探指輕觸她的額頭,高熱仍未褪,他皺了一下眉,接了一旁柳絮遞來的浸過冷水的帕子,放在她的額頭。 “太子妃高熱不退,今日的生辰宴怕是不能去了?!绷醯穆曇魤旱脴O低。 謝緲不言,只是坐在床沿,靜默地看著仍在睡夢之中的姑娘,片刻后,他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擦去她的淚痕。 “殿下?!?/br> 殿外忽然傳來一道略有些尖細(xì)的聲音,“殿下,奴才劉松,奉陛下旨意,請?zhí)渝ゾ盆暗??!?/br> 柳絮不由看向謝緲,“殿下……” 今日早朝過后,宮里便已是沸沸揚(yáng)揚(yáng),北魏樞密院來的密探羽真奇被抓,而羽真奇手底下的賀久與太子妃是舊友的消息便也不脛而走。 一時(shí)頗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 不用問,必是陽春宮的那位,她怎會放過這么一個(gè)好機(jī)會。 “殿下,殿下您可在殿里?” 劉松的聲音再度從外頭傳來。 謝緲面色陰沉,目光落在那珠簾之上,他才要起身卻忽然被床榻上的那人拉住手腕。 他一回頭,便見戚寸心不知何時(shí)已睜開眼睛。 她面容蒼白,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另一只手拿下額頭的濕潤布巾,“我要去?!?/br> “你生病了?!?/br> 他回握住她的手腕,并不答她,只是淡聲道:“這些事,你不必理會?!?/br> 戚寸心搖頭,“這個(gè)時(shí)候,我不能不去?!?/br> “柳絮,拿衣服。” 她握著他的手,掙扎著坐起身。 柳絮小心地瞧了一眼太子,隨后便應(yīng)了一聲,匆匆掀了珠簾出去。 殿門吱呀聲響,緊接著便是柳絮與劉松兩人的談話聲,戚寸心聽不真切,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伸手觸摸他的額頭,又探身過去,額頭輕抵他的額頭,可能因?yàn)樗臏囟纫呀?jīng)足夠高了,也感覺不出來什么,她只得問,“你發(fā)熱了嗎?” 少年明顯精神有些不好,但聽見她的話,他睫毛眨動一下,卻說,“并未?!?/br> 戚寸心捧著他的臉,這樣近的距離,他垂著眼也看不到她的眼圈兒不知什么時(shí)候便又濕潤了些,她吸了吸鼻子,說,“明明你查出了北魏樞密院來的探子,可你父皇如今想的,卻是向我興師問罪,你心里,是不是很難過?” “緲緲,不要難過。” 她說,“我一點(diǎn)兒也不怕,我正好,也想去聽一聽他要問我些什么?!?/br> 而他隔了好半晌,才身后輕輕摸了摸她的后腦勺,隨即往后了些,抬頭看她,一雙漂亮純澈的眸子里是毫無波瀾的,他的語氣仿佛從來如此冷靜,他告訴她,“我并不難過?!?/br> 也許是發(fā)現(xiàn)她的一雙眼睛滿是水霧,他停頓了一下,伸手輕輕地蹭了一下她紅紅的眼皮,“不要哭了。” 不多時(shí),柳絮領(lǐng)著幾名宮娥捧著衣裙首飾進(jìn)來,服侍著戚寸心洗漱過后,再換上絳紫色金線鳳凰大袖袍,梳起發(fā)髻,戴上鮫珠金步搖和珍珠發(fā)飾。 戚寸心也不讓柳絮替她上妝遮掩蒼白的臉色,隨后便牽起謝緲的手,同他一道走出殿門去。 劉松已在殿外等了好些時(shí)候,正著急呢,瞧見兩位主子出來了,便立即躬身行禮,“奴才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br> 謝緲瞧也懶得瞧他和他身后那一行人,牽著戚寸心便下了階梯。 劉松在后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意,忙命眾人趕緊跟上。 今日這雨斷斷續(xù)續(xù)的還在下,只是雨絲綿密些,輕柔些,不像昨夜的大雨傾盆,戚寸心與謝緲到九璋殿時(shí),才走上階梯,將傘交給一旁的宮人,便聽見殿內(nèi)似乎不止是一人的聲音。 “殿下,殿下!” 劉松緊趕慢趕,漆紗籠冠都要跑掉了,他匆忙走上階來,迅速擋在謝緲身前,躬身行禮,小心翼翼道:“陛下只傳召了太子妃。” 謝緲神情冷淡,還未說些什么,便察覺身旁的姑娘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偏過頭,正見她朝他搖頭,“殿下,你在這里等我好嗎?” 當(dāng)著劉松,她只稱他“殿下”。 謝敏朝坐在龍椅上,抬眼瞧見戚寸心被劉松領(lǐng)著進(jìn)了內(nèi)殿來,他便放下茶碗,只等著她頷首行禮,喚一聲“父皇”,他臉上才帶了點(diǎn)淡笑,“太子妃來了?!?/br> 戚寸心應(yīng)了一聲,抬首時(shí),發(fā)現(xiàn)裴寄清坐在一旁,她便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裴寄清似乎是有些擔(dān)心她,眉頭是皺著的,但眼下殿內(nèi)除了謝敏朝,還有竇海芳等人,他到底是什么話也沒說。 “昨夜死的那個(gè)賀久,聽說是你在東陵的舊友?”謝敏朝的聲音傳來。 “是?!?/br> 戚寸心垂首應(yīng)聲。 “你倒是毫不遮掩?!敝x敏朝一手撐在御案上。 “兒臣該遮掩什么?” 戚寸心抬頭,“兒臣在東陵過著什么樣的生活,做過些什么事情,父皇知道,這里的大人們也都知道?!?/br> 一名胡須青黑的中年官員朝她拱手行禮,道:“既是如此,臣敢問太子妃,您離開東陵后可與那賀久還有來往?他來我月童,您是否早就知情?他可有與您透露過……” “這位大人想聽我說些什么?” 戚寸心打斷他的字句,盯著他,“您是否想聽我說,他的所作所為我早就知情,他施計(jì)離間我與太子殿下我也知情?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直接說我有通敵之心?這反正就是你心中所認(rèn)定的東西,不是嗎?” “這……”那名官員胡子一動,一時(shí)語塞,隔了片刻,他垂下頭,干巴巴地道:“臣……絕無此意。” “既然不是,那么各位大人今日來我父皇這里,又為的是什么呢?”戚寸心脊背直挺,目光從他們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這賀久做了伊赫人的狗,依靠漢人身份入南黎卻算計(jì)我大黎的儲君,如今還不知他背后到底還有多少算計(jì)沒說清楚,可臣卻聽聞,昨夜賀久伏法時(shí),太子妃似乎傷心欲絕?” 那人又開口了。 “所以呢?”戚寸心用一雙眼睛靜默地看了他片刻,“他死了,我就不可以傷心嗎?” “各位大人稱他作什么?” 戚寸心面色仍是蒼白的,額頭甚至還有些細(xì)密的汗珠,“稱他是北魏蠻夷的狗,想來在北魏被伊赫人強(qiáng)征服役的漢人軍在各位大人眼中,也都是該死的狗?因?yàn)樗麄儗幵钙埢?,也不愿意以死來明大黎漢人之志?” “憑什么諸位大人偏安一隅,卻偏要求在北魏水深火熱的漢人百姓去死?”她眼眶里蓄起水霧,卻始終未能掉下淚來,“他們曾經(jīng)就不是大黎的百姓嗎?各位大人好清正啊,太子奔忙多日追查北魏樞密院的密探時(shí)也不見諸位大人這般激憤,如今你們質(zhì)問我,是要我告訴你們什么?” “說我幼時(shí)顛沛,也曾在東陵,在蠻夷手底下生活,說我不該有這樣一個(gè)舊友,說我戚家縱是滿門忠烈,也終究低賤如塵泥,不似諸位高門大戶,沒有資格做天家的兒媳?” 這位太子妃年紀(jì)如此之輕,如今這一番咄咄逼人的話卻驚得他們滿頭是汗,那一直未曾開口的竇海芳當(dāng)即上前行禮,“太子妃恕罪,臣等絕無此意?!?/br> “諸位縱是不將戚家兩父子和玉真夫人放在眼里,周靖豐那也不是個(gè)擺設(shè),昌宗皇帝親自去請來的人,太子妃到底還是他的學(xué)生。” 裴寄清坐在椅子上,適時(shí)開口。 “太子妃,臣等只是想知道這個(gè)賀久與太子妃之間的關(guān)系,絕沒有其他的意思?!备]海芳拱手。 戚寸心卻只是冷眼看他,隨即朝龍座上的謝敏朝“撲通”一聲跪下去,“父皇,請父皇明鑒,賀久在我離開東陵后不久,便被強(qiáng)征去了綏離的戰(zhàn)場被迫與南黎漢人軍為敵,兒臣絕無機(jī)會與他來往,但今日無論各位大人如何質(zhì)問,兒臣也絕不后悔為他收葬,為他刻碑,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不只是他的事,更是在北魏的漢人百姓所經(jīng)受的萬千苦難中的一種?!?/br> 戚寸心側(cè)過臉,再度看向那幾名官員,“他曾是兒臣的朋友,也該是大黎曾經(jīng)的子民,兒臣只希望這些大人們能夠睜開眼睛看看南黎以外的世道,不要不問緣由,只究惡果?!?/br> 她這一跪,又如此哽咽地求謝敏朝做主,仿佛萬般委屈,聲淚俱下,倒令那幾個(gè)平日里最擅嘴皮子功夫諫言的官員一臉訕訕,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這太子妃一哭起來,他們總不能也哭著去再論一番高低吧?更何況她這一遭以小見大,牽扯出如今北魏漢人百姓的歸屬問題,還有綏離之戰(zhàn),他們便更不敢擅自插嘴了。 “諸位愛卿,戚家父子是我大黎的忠臣,只是當(dāng)時(shí)宦黨張友和清渠黨的李氏兄弟害了他們,是朝廷有愧于他們父子,再說那玉真夫人戚明貞,也是我大黎唯一的女國士,他們皆是我大黎的好臣子,太子妃身為戚家之后,又是與太子幾經(jīng)逆境才回到南黎的患難夫妻,說她與那賀久早有來往,這實(shí)在難以取信?!?/br> 謝敏朝垂眼看了會兒她烏黑的發(fā)髻,面上仍掛著幾分淡笑,“太子妃說得不錯(cuò),北魏的漢人,也是漢家同胞,也曾是我大黎的子民,北魏蠻夷欺辱我漢人百姓,以此彰顯他伊赫人的高貴,這原也是我大黎未能守住北邊的惡果?!?/br> 他唇畔的笑意逐漸收斂了些,看向竇海芳等人的目光變得銳利許多,“諸位愛卿為朕之臣子,為國為民,的確也該睜開眼睛,瞧瞧外頭是個(gè)什么模樣了?!?/br> “臣惶恐……” 幾名官員全然沒了方才理直氣壯的氣勢,連忙跪下,齊聲道。 “謝父皇。” 戚寸心垂首,可眼皮卻好似更重了些,她身形有些不穩(wěn),一下便倒在地上。 “太子妃!” 裴寄清嚇了一跳,忙拄著拐杖起身到她身邊,喚了幾聲也不應(yīng),他抬頭去看謝敏朝,“陛下,還請陛下快遣人傳御醫(yī)!” “劉松!” 謝敏朝似乎也吃了一驚,站起身來走下階梯。 劉松才進(jìn)門,卻見原本等在外頭的太子忽然抬步進(jìn)來,他才要去攔,卻撞見少年那雙陰郁漆黑的眼。 他一顫,隨即便被謝緲一腳踢倒。 “殿下……”劉松的漆紗籠冠掉在地上,他顫顫巍巍地喚了聲,卻見那紫衣少年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內(nèi)殿。 他忙站起來,匆匆跑進(jìn)去。 謝緲才進(jìn)內(nèi)殿,便瞧見裴寄清扶著昏迷不醒的戚寸心,而她滿臉是淚,臉色蒼白,看起來那樣可憐。 他上前去將她抱起來,接著抬眼,一一掃過竇海芳以及他身側(cè)那幾名官員的臉,他一張漂亮的面龐透著幾分陰沉。 竇海芳幾乎不敢對上這位太子殿下的那雙眼睛,他低下頭去,而他身邊的那幾名官員早因太子冷不丁的這一眼,而汗?jié)窳思贡?,縮著脖子躬下身,大氣也不敢出。 “繁青,先叫御醫(yī)來給寸心瞧瞧?!敝x敏朝見他抱起戚寸心要走,便道。 “不打擾父皇。” 謝緲輕輕頷首,語氣是冷的,根本不做停留,轉(zhuǎn)身便抱著戚寸心走出去。 少年衣袂帶風(fēng),謝敏朝抬眼只來得及瞧見他紫色的衣擺,隨即便再瞧不見人影。 謝緲抱著戚寸心從九璋殿出來,柳絮和子意,子茹等人便立即迎上去,子茹瞧見戚寸心好似昏迷了似的,便著了急,“姑娘這是怎么了?” 子意按下她的手,撐著紙傘遮擋在謝緲與戚寸心的上方,一路往長階下去。 走入長長的朱紅宮巷內(nèi),耳畔的雨聲仿佛大了一點(diǎn)。 少年下頜繃緊,只顧往前走,卻不知他懷里的姑娘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正在看他。 雨絲落在他的烏發(fā),他的肩頭,在這樣霧氣朦朧的雨天里,他的面龐是比雨霧還要更明凈漂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