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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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親一臉喜色,自月洞門的濃蔭下匆匆而來,捏了一下她的臉蛋,便去喚那坐在廊內(nèi)的搖椅上拿著個紫砂壺喝茶的老者,“父親,宋將軍從緹陽活著回來了!” “什么?” 老者倏地睜眼,坐起身接過他手中的信件來瞇著眼睛仔細瞧了又瞧,才松了口氣,于是面上的褶皺舒展開來,“活著就好啊……依他的才能,若非是后方糧草出了問題,緹陽何至于丟?日后他總能從蠻夷手里搶回來!如今就看陛下還肯不肯給他機會了?!?/br> 冰涼的觸感襲來,令戚寸心一瞬之間睜開眼睛,室內(nèi)是昏暗的,她一時還有些分不清是夢里夢外。 直至她看清面前少年的一張臉。 她發(fā)覺原來是他冰涼的指腹在觸摸她的臉頰。 “你過來做什么?” 她鬢發(fā)已經(jīng)汗?jié)?,擁著薄被坐起來,“我們?nèi)缃衩嫔系纳矸菔切置?,不是夫妻?!?/br> “我不要?!?/br> 他捏住她的臉蛋。 將她抱起來往里一放,隨后他便在她身側(cè)躺下來,他偏過頭,對上她的目光,“夫妻就是夫妻,任何時候我都不希望你要同我作假?!?/br> “我們這是為了保命。”她強調(diào)。 謝緲卻不再看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枕著方枕,閉起眼睛,“你當初要與我做夫妻,也是為了保命?!?/br> 他嗓音平淡,卻流露幾分戲謔。 戚寸心不由想起當初在東陵,她冒昧問他愿不愿意和她成親時,他問:“若你嫁給柳公子,你會死嗎?” 她那時才見識過那柳公子唯母是從的模樣,倒也點了點頭,答他,“可能會吧?!?/br> 他記得清清楚楚就罷了,還不忘借此來駁她。 戚寸心悶悶地背過身不理他了,但她閉著眼睛卻一時再難安眠,聽見身畔少年清淺平穩(wěn)的呼吸聲,她翻身過來,望著他的側(cè)臉,試探著喚了聲,“緲緲?” “嗯?” 他沒睜眼。 “如果今天囚車里的那個人真是宋憲將軍的話,怎么辦?”她心里始終裝著這件事。 “你想救他?” 他卻問。 戚寸心想起方才那個夢,那只是她兒時的一段模糊記憶,但她卻敏銳地察覺到,也許那時她父親與祖父談論的那位宋將軍,就是這位宋憲將軍。 “他因為戰(zhàn)爭而死了父母,死了妻女,在這世上孤零零的一個人,也許就是靠著一個誅殺蠻夷,收復失地的信仰而活下來的,明明他打了勝仗,明明先生才殺了一個北魏皇帝,可德宗皇帝卻自甘退讓伏低,答應北魏的無理要求,下旨送你去北魏做質(zhì)子……是德宗皇帝讓他的信仰崩塌了?!?/br> 和談只是周靖豐為南黎爭取來的一個暫時的喘息之機,可德宗皇帝卻起了偏安一隅的心思,想用退讓換得一世安寧,可這怎么可能呢?北魏不會甘心與南黎平分天下。 若非是這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宋憲,若非是他對南黎的未來心生絕望,他送至德宗皇帝手中請辭解官的折子被駁回,他又怎么會在班師回朝的路上消失。 “他是我祖父和父親都欽佩的人,他是個人,就會有承受不住重壓而崩潰的時候,我們不能要求他總是像一塊鐵一樣,要有敲不碎的骨頭,還必須要有一顆永遠也不會絕望的心?!?/br> “他為南黎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br> 她說著,又添一句,“但我們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如果要救他,就要想個別的辦法?!?/br> “戚寸心。” 他卻是喚她一聲,一雙漂亮的眸子盯住她,“他做過將軍,手上沾過無數(shù)蠻夷的血,當初重重通緝之下他亦能逃出生天,而今卻在這小小的亭江縣被縣衙生擒,你可有想過,此事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有意為之,是他自己放棄了生念?!?/br> “我想過的,但他至少不該背負著這樣的罪名去死?!?/br> 戚寸心又何嘗沒有做過這種猜測,但她想起今日街市上的百姓掀起的鬧劇,還有那位被官差抓走的老先生,她知道,宋憲如果真的就這樣負罪而死,不單是南黎的百姓會為此寒心,戰(zhàn)場的將士也會難以接受宋憲半生戎馬,卻不得善終的結果。 謝緲聞言,輕彎眼睛。 “好?!?/br> 室內(nèi)的光線照著她的臉,但他卻在晦暗的陰影里,就如同她的天真純善與他分明是至明至暗的兩個極端。 他不喜歡這樣涇渭分明的界限。 于是眼底笑意減淡,他的衣袖輕拂,室內(nèi)唯一的一盞燭火驟然熄滅,她也終于陷在這樣漆黑的夜色里。 “你怎么忽然熄燈?”戚寸心摸不著頭腦。 “困了?!?/br> 他云淡風輕。 第80章 “鄭老,飯也不肯吃,水也不肯喝,您說您這是做什么?” 亭江縣縣令孫繼川背著雙手,立在牢門前,語氣有些無奈,“此前是您當街和那些個刁民為伍,在大街上鬧,您這不是讓我難做么?” “孫繼川,我只問你,宋憲將軍的通緝令自榮祿小皇帝登位時便已過了期限,怎么你還要抓他?你當真是為了自己的那點政績,連是非黑白都不顧了嗎!”鄭懷英坐在牢中簡陋的木床上,抬起拐杖斥責,“你當初在我門下求學時說的什么?你做官是為了什么?” “老師,” 此時倒也沒什么外人了,孫繼川也不顧著縣尊的面子,伏低身體,好言相勸,“老師您莫要動氣,這件事并非是老師想象中的那樣,學生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請老師到獄中待幾日,不然外頭那些刁民只怕還要鬧得更狠,但老師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放您歸家?!?/br> “還請老師千萬保重身體,人不能不吃飯喝水啊?!?/br> 這話才說罷,便有縣衙的一名皂隸匆匆趕來,湊到孫繼川的耳畔低聲道,“大人,那邊的消息送來了?!?/br> 孫繼川抬起頭,那雙眼睛一瞬亮起來。 “老師,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先走了。”他匆匆朝牢門內(nèi)的鄭懷英行了禮,也顧不上鄭懷英是個什么臉色,便提著衣擺匆匆往外頭去了。 在縣衙后頭的院子里,孫繼川見到了一位身著錦衣的青年人,他只瞧了一眼那人拿在手中的一塊牌子,便忙上前拱手行禮,“下官孫繼川,有失遠迎。” 那青年人戴著幕笠,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孫大人,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這……” 孫繼川擦了擦汗,“大人,下官三日前便已讓囚車游了街,除了百姓在街上鬧的那一出以外,確實還沒有什么動靜。” “那兩位……莫非是還沒到亭江縣?”孫繼川小心翼翼地又添一句。 “孫大人的意思是我的消息有誤?” 青年聲線有幾分沙啞。 “不敢不敢,”孫繼川忙拱手說道,“只是這守株待兔已經(jīng)三日,卻仍未見那兩位有什么動作,下官斗膽猜測著,那兩位是否根本不在乎一個宋憲的死活?” “咱們這位太子殿下是個從北魏回來的瘋子,他也許不會在意,但他的妻子是戚家人,當年宋憲丟了緹陽城,是戚家父子和裴寄清給德宗上書力保宋憲,都說這位太子妃頗有她祖父與父親當年之風骨,那么你說,她會對宋憲見死不救嗎?” 青年莫名笑了一聲,“到底是個十七歲的姑娘,若不能引她現(xiàn)身,便將這‘宋憲’殺了,讓她與太子之間生出嫌隙來也是好的。” 說著,青年將一柄易于藏身的短匕交給孫繼川,“但若她現(xiàn)身了,這東西就派上用場了,上面有劇毒,沾血必死?!?/br> “孫大人也不要擔心,太子少時去北魏為質(zhì),他并沒有見過真的宋憲究竟是個什么模樣,我給你找來的這個人,已經(jīng)很像通緝令上的宋憲了,你將這匕首交給那假宋憲就好?!?/br> 青年言畢,幕笠之下的那雙眼睛像是在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縣令,猶如蟄伏的毒蛇般凝視著他,令孫繼川一時冷汗直冒。 “孫大人若做好這件事,我的主子自有辦法為你開脫,若你做不好……” 他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孫繼川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忙接話道,“下官知道,下官知道,承蒙主子大恩,否則下官三年前便該下獄問斬,下官一定辦好,一定辦好。” 躬身等著青年抬步離開,孫繼川便像是一條才從水里撈出來的魚似的,若非是身邊的皂隸扶著,他差點便要摔倒了。 “大人,這事若做不好,只怕咱們都沒有命活了……”一旁的師爺憂心忡忡。 “若非是巡撫大人搭救,我三年前就活不成了,巡撫如今又投到那人門下,我自然也成了繩上的螞蚱。” 孫繼川嘴里發(fā)苦,滿頭虛汗,“左右都是一個死,眼下也只能這樣了?!?/br> 謀害儲君的大罪,這在以前,哪是他這個小小縣令敢想的?可如今隨著儲君西行,他作為亭江縣的縣令,到底還是卷入其中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要怪,就怪他當年起了貪墨害命的心思,被救下的同時,也被人永遠握住了最致命的把柄。 孫繼川心事重重,這夜連覺也沒睡好,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他便去了牢里請鄭懷英出來。 孫繼川這段日子是心力交瘁,如今面對這不肯踏出牢門一步的老者,他更是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我一介寒門子弟,若非當年老師將我收入門下,教我讀書,我怎會有今日?老師,學生念著您的好,但宋憲這件事,您就別摻和了,算學生求您,行嗎?” “我鄭懷英到底是一介草民,哪里敢要你孫大人這幾分面子?”鄭懷英閉著眼睛,也不像昨日那般疾言厲色了。 “老師……” 孫繼川頗感無奈。 “大人?!?/br> 師爺手中拿著把扇子,匆忙過來,“大人,有人擊鼓了?!?/br> “什么?” 孫繼川乍聽此言,他當即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神情有了幾分變化,但他才踏出牢房,又聽師爺添了句話,便是一頓,“是為我老師來的,不是宋憲?” “是,”師爺晃了晃扇子,“瞧著是個十幾歲的姑娘,說是鄭老的孫女兒,請了狀師來要接她爺爺回家?!?/br> 孫繼川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停下來,瞪了師爺一眼,“鄭府的小姐衙門里其他人認不得你也認不得?” “這,”師爺訕訕的,“我確實認不得啊大人,鄭府的小小姐又不常出府?!?/br> 師爺認不得,孫繼川卻是認得的,他只到堂上瞧了一眼,便忙命人小心將鄭懷英從牢房里抬出來,又被鄭懷英指著鼻子罵了一番,到正午時才將將處理外這一遭雞飛狗跳的事。 “大人,只怕我們等的人,不會來了?!睅煚斠彩蔷A摺?/br> 孫繼川呆坐許久,一臉凝重,“看來他們是不會劫獄了?!?/br> 他們不劫獄,這個“宋憲”就無法接近太子與太子妃,也就沒機會下手。 宋憲將被押解至月童皇城的消息不過半日傳遍了亭江縣城,翌日清早,許多百姓連不亮就聚集在道路兩旁,只聽那官差敲鑼的聲音臨近,便涌上去跪成一片為宋憲喊冤。 那“宋憲”則如那日一樣坐在囚車中動也不動,亂發(fā)遮掩下,令人并看不清他的全貌。 孫繼川對今日情形早有預料,當即命官差上前攔人。 囚車出了城,行至白石坡,白石坡石壁嶙峋,草木連天,山風簌簌穿梭其間竟也生出幾分清涼來,押解犯人的官差忍不住湊到一塊兒小聲談論,“不會真要將這人押解到月童吧?” “那自然不能啊,大人不是說還有別的人跟著么?要是真沒人來,咱們直接回去就是。” 待至夕陽西下,押解假宋憲的官差也沒等來什么人劫囚車,那些始終在暗處跟著,蓄勢待發(fā)的殺手也算撲了個空。 但當官差們趁夜回城,推開縣衙大門,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大人孫繼川被一柄長劍貫穿腰腹,釘在了“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上,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大睜著,牌匾上淌下來的血都已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