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鸞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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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無晏走近過去,看向石床上的那個他,那與其說是他,其實是一具沒有魂魄的rou身。 怔然看了許久,他再次抬頭,徐有冥已將他的魂魄從養(yǎng)魂囊中放出。 他的元神散得徹底,魂魄碎成了千萬片,又被強行拼湊起來,千瘡百孔。 徐有冥睜開眼,與他一同看向浮在半空的那具魂魄,目光沉不見底。 樂無晏心頭大震,魂魄下方也有一個陣法,以徐有冥己身精血催動,將他勉強被聚攏的魂魄養(yǎng)在其中。 一年、兩年……十八年,徐有冥日復一日地以精血固養(yǎng)他的魂魄。 整整十八年,帶他重回人間。 醒來已不知是多久之后,樂無晏睜開眼,對上徐有冥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黑眸,怔了怔,回神想要坐起來,稍一動便覺胸口被牽扯疼得厲害。低頭看去,他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但身體里的元神卻輕飄飄的,始終有種落不到實處之感。 “別動,”徐有冥按住他,“感覺如何了?” “還好,”樂無晏說著咳了一聲,啞聲問,“我睡了幾日?” “十日?!毙煊汹さ馈?/br> 樂無晏閉眼又睜開,說了實話:“我的元神是不是不穩(wěn)?我感覺有點不自在,若是沒有鳳凰真靈護體,我是不是已經(jīng)元神潰散、魂飛魄散了?” 徐有冥攬著他的手臂微微收緊:“……已經(jīng)沒事了?!?/br> 樂無晏心道果然如此,不由苦笑:“結(jié)果我還是被那個小人給算計了,那柄匕首……” 徐有冥將拔出來的匕首遞給他,樂無晏接過,輕輕摩挲了一下匕柄,一陣唏噓。 這是一柄破魂刃,他娘當初便說輕易不要用,最后卻用在了他身上。 “是因為這聚魂陣嗎?所以我的元神才保住了?”樂無晏看著徐有冥,“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徐有冥:“這里是地心。” 樂無晏一愣:“地心?” 徐有冥解釋:“聚魂陣借整個魔界的魔氣煉成邪陣,當年聚魂陣掉下天界落在這里,陣法自行收陣,但陣中魔氣卻在不斷往外溢,才有了逍遙山上的魔氣繚繞?!?/br> “這里是唯一能躲過天道的地方?!?/br> 樂無晏愕然:“這里……可以?” “可以,”徐有冥低下聲音,在樂無晏難以置信的眼神中,輕喊他,“無晏?!?/br> 樂無晏慢慢紅了眼:“……你叫我什么?” 徐有冥:“無晏?!?/br> 這兩個字,徐有冥曾經(jīng)喊過千百遍,在北淵秘境的陣法中時,他也曾脫口而出過,當時樂無晏以為他叫錯了人,其實不是,徐有冥清楚知道,他叫的人是誰。 一如他所說,他從來沒有認不出樂無晏。 樂無晏強忍住情緒,問他:“你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聚魂陣,在帶人上逍遙山之前,重新起了陣?” 徐有冥:“嗯?!?/br> 樂無晏:“為何一定要帶那么多人來?” 徐有冥:“只有讓你死在眾目睽睽下,才能騙過天下人,騙過天道?!?/br> 樂無晏:“后來呢?” 徐有冥撫了撫他汗?jié)竦聂W發(fā),輕聲道:“待聚魂陣聚起你的魂魄,以你身上的鳳王骨為你重塑了rou身。” 樂無晏:“重塑rou身?” 徐有冥:“是?!?/br> 樂無晏下意識抬手按住了自己心口,似不可思議,再又明白過來,他的丹田火可焚萬物,唯獨鳳王骨萬火難焚,在他rou身化為灰燼后,唯一僅留下的只有他心口這根鳳王骨。 徐有冥早知如此,所以計劃了這一切。 原來夢里那些都是真的。 樂無晏:“……之后呢?之后你還做了什么?” 徐有冥:“將你的rou身和重聚起的魂魄帶回了太乙仙宗,在宿宵峰上的洞府中,以閉關(guān)為名幫你養(yǎng)魂,十八年將魂魄徹底養(yǎng)成,先后送回你rou身中,在你天魂歸體前,送你去了四方門,以分神一直跟著你,直到你被人送回來?!?/br> 樂無晏呆呆看著他,半晌才找回聲音:“為何這十八年間的記憶,我一點都沒有?” 徐有冥仿佛嘆息一般:“天魂未歸體,自然沒有記憶,三魂七魄,天魂是最難回體,也是最后回體的,自你命魂歸體之后,我便讓你試著重新開始修煉,所以你這具rou身一開始便有煉氣巔峰的修為。” 樂無晏徹底無言了,閉起眼,腦子里閃過許許多多紛亂的畫面,最后定格在他初至洛水畔那日,徐有冥乘云而來落在他面前、沉目望向他的那一幕。 其實從始至終,這個人一直就在他身邊。 樂無晏抬起手,手臂擋在自己眼前,將那些復雜難言的情緒遮去。 “……難怪我第一次進你那洞府中,就覺得熟悉,原來我之前就已在里面藏了十八年?!?/br> 徐有冥:“嗯?!?/br> 樂無晏:“時間回溯,一切重來,是因為和天道斗法,勝了嗎?” 徐有冥:“勝了。” 樂無晏:“回到了什么時候?” 徐有冥:“你在山腳下?lián)斓轿?,我們這輩子因緣開始時,只能回到那個時候?!?/br> 樂無晏有無數(shù)問題想問他,最后只剩一句:“……是不是很難?” “還好?!毙煊汹ぽp描淡寫道。 分明是千難萬難的事情,從他嘴里說出來,卻只有這兩個字。樂無晏覺得胸口處又開始疼得難受,也不知時傷處疼,還是他心疼。 “有口難言,被我誤會、仇恨的滋味好受嗎?” 被樂無晏目光盯著,徐有冥沉默了一下,回答他:“也不算誤會,我確實親手殺了你,我想不到別的法子,只能這么做,你不喜歡我替你拿主意,我知道,但這件事,我沒法跟你提前商量?!?/br> 樂無晏心中難過卻愈甚,埋頭在徐有冥懷中,半晌沒動。 徐有冥低聲提醒他:“你的元神剛剛受過重創(chuàng),不能激動?!?/br> 樂無晏抬起通紅雙目:“那仙界之事呢,你到底為何會隕落,我又是怎么落進逍遙山的?” 徐有冥:“與你在北淵秘境的幻境中看到的一樣,若要細說,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楚,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得決定接下來怎么辦,你的元神雖修復了,但要徹底養(yǎng)好,少說得三兩年時間,這個地方不是絕對安全,他們一定會找上逍遙山,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這里,我們不能一直藏在這?!?/br> 樂無晏:“……那怎么辦?其他地方還不如這里吧?到處都有玄門修士,我們能躲去哪里?” 徐有冥道:“有一個地方,他們或許想不到?!?/br> 樂無晏:“哪里?” 徐有冥:“西大陸,凡俗界?!?/br> 北地。 上岸之后秦子玉又往前行了三日,連著日夜趕路大半月,他已精疲力盡,實在撐不住,這夜選擇了在路過的一座小鎮(zhèn)落腳,打算歇息一夜天亮再繼續(xù)啟程。 鎮(zhèn)上只有唯一的一間客棧,才走進去,就聽到有過路的修士喝酒閑聊,正說起半月之前發(fā)生在白陽谷那場駭人聽聞的慘案。 “三千修士進入半仙之境,活著出來的十不一存,魔頭被人當眾揭穿,之后邪魔修傾巢而出,白陽谷中雖有十數(shù)萬修士,但那些邪魔修有備而來,大戰(zhàn)三日,玄門修士死傷大半,在場的大乘期長老們也隕落了數(shù)位?!?/br> “經(jīng)此一事,玄門元氣大傷,這半個月每日都有邪魔修四處作亂的消息傳出,怕是要天下大亂了?!?/br> “當時白陽谷中帶頭的邪魔修便是那幾位秦城城主,秦城數(shù)萬修士幾乎都變成了邪魔修,那秦城城主的養(yǎng)子還是明……那魔頭二人的弟子,顯然整個秦城都與魔頭他們勾結(jié)了?!?/br> “我早就說過妖修根本不可信,早百十萬年,妖修哪能有如今的地位,妖和魔才是一道的,也就是我等太寬宏,才讓這些妖修有了今日,豈知他們非但不懂感恩,還與魔修勾結(jié),實在可恨?!?/br> 秦子玉將帷帽拉低,大步上樓去。 推門進屋時,他有些心不在焉,待察覺到身后的靈力波動,已然晚了。 黑衣黑袍的熟悉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謝時故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陰鷙:“他們在哪里?” 秦子玉:“……我不知道?!?/br> 謝時故上前一步,再次問:“他們在哪里?” 秦子玉低了頭,堅持道:“我不知道?!?/br> 謝時故伸手,用力掐住了他下顎,強迫他抬頭看自己:“你就非要與我作對?” 秦子玉很快喘不上氣,紅了雙眼,死死瞪著他。 僵持一陣,謝時故冷聲丟出句“那你就跟我走吧”,松了手。 不待秦子玉說一個“不”字,謝時故強行將人擄起,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第107章 自逍遙山往忘川海,必得先回到南地,樂無晏身體不適,徐有冥帶著他沒有急著趕路,扮作修為普通的散修,在路過的其中一座城池中落腳,打算歇息一日,順便看看外邊的狀況。 一如他們所料,到處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邪魔修不再似從前那樣東躲西藏,與玄門之間的爭斗沖突徹底正面化,幾乎每時每刻,都有玄門修士喪命于邪魔修手下,無一宗門幸免。 他們落地的地方是一座小型城鎮(zhèn),不屬南地幾個大宗門管轄范圍,rou眼可見的蕭條冷清。 城中四處門窗緊閉,街上店鋪酒肆還開著門的寥寥無幾,路過的修士皆行色匆匆,無一有閑心坐下來像從前那般喝酒閑聊。 他二人進城找了半日,才找到一間還在做生意的客棧。 “街上怎的沒看到幾個人?”與掌柜的買酒時,樂無晏隨口問起對方,“你們這城中也出事了嗎?” 掌柜的謹慎打量了他們兩眼,見他二人面相看著不像心懷叵測之人,便嘆氣道:“我們這里暫時倒是沒事,但你們知道的,白陽谷之事死了多少人,這段時日邪魔修四處作惡,我們這里離秦城也不遠,能不害怕嗎?” 聞言樂無晏多問了一句:“秦城如今怎樣了?” 掌柜的道:“還能怎么樣,被邪魔修占了,整個秦城的弟子幾乎都成了邪魔修,他們在白陽谷殺了那么多人,半仙之境中的事情也與他們脫不了干系,五位城主三位是邪魔修,另兩人也解釋不清楚,怕不得以死謝罪?!?/br> 樂無晏:“那他二人人呢?” 掌柜的道:“玄門修士撤離白陽谷的時候,將他們帶走關(guān)押了吧,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人這么說?!?/br> 上樓回屋,徐有冥設(shè)下結(jié)界,順走了樂無晏一直握在手中的酒壺。 “你元神受重創(chuàng),勉強才修復,不能喝酒?!?/br> 樂無晏:“你讓我喝一口吧,就一口也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