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淵渟盯著他看了兩秒，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冷玉坐下，抬頭看著岳淵渟：“你不會是為了還債要把我賣到黑窯廠吧？”

    岳淵渟：“？你在說什么屁話?！?/br>
    “那你這一天天的，是干嘛？”冷玉沖桌上早飯?zhí)掳停拔乙莻€美女，都該懷疑你在追我了。”

    岳淵渟低著頭解開塑料袋，沒吭聲。

    “你……”冷玉話說到一半，面露難色。

    “怎么？”岳淵渟拿了根油條遞給他。

    冷玉接過，躊躇片刻：“唔……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么委婉地提出來，就直說了吧。你是不是有女朋友？還是有什么睡在一起的女友人?？傊銈兺砩蟿屿o小點吧，這樓隔音差，你們昨晚在我頭頂上咯嘰咯嘰的，有點影響到我睡覺了?！?/br>
    岳淵渟：?。。?！

    人類的語言不足以描述他此時如同五雷轟頂?shù)男那椤?/br>
    冷玉垂眸，咬了一口油條。

    可惜萬念俱灰的岳淵渟此時并沒有注意到冷玉眸中閃過的一絲狡黠。

    “我，我沒……”岳淵渟這輩子都沒這么無力過，“我沒女朋友，也沒炮友。我只能解釋這么多。”

    “好吧?！崩溆癫辉俟芩拈e事，他叼著油條摸出錢包，“早飯花了多少錢？我給你一半。”

    岳淵渟嘆了口氣。

    他還是執(zhí)意跟著冷玉去擺攤，冷玉沒精力和他糾纏，就這么載著一車貨和一個拖油瓶，在中午放學(xué)前到達(dá)小學(xué)門口。

    冷玉停了車準(zhǔn)備搬貨，岳淵渟單手撐著三輪車邊緣，瀟灑又帥氣地一躍而下。

    “我?guī)湍阄規(guī)湍?！”岳淵渟急吼吼地往上沖。

    冷玉被他撞了個踉蹌，愣了一下，索性就在邊上抱著胳膊，看著岳淵渟鋪好了防水布，把一個個紙箱子往下搬。

    他身上還穿著冷玉給他的那件“人類的好朋友”。

    冷玉看著這件衣服，有些出神。

    這是他以前在寵物店打工時的工作服，他在那里主要工作就是洗貓洗狗打掃衛(wèi)生，有寄養(yǎng)的狗還要去遛。

    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七點，運氣好的時候能稍微歇一會兒，運氣不好，除了吃個午飯，其他時間都在一刻不停地洗貓洗狗。

    小貓一發(fā)脾氣就會給他留下血道子，大狗一甩水他就渾身濕透。有時候晚上回家吃晚飯時，他的手指都會因為過度勞累而不停顫抖，更不用提腰疼腿疼渾身疼。

    直到后來有一天，老板帶著一條寄養(yǎng)的博美出去遛，繩子脫手，狗跑了出去，被一輛小車軋了一下，受了傷。后來狗主人到寵物店要說法，老板把冷玉推了出來，說是冷玉遛狗時失誤了，于是冷玉就被狗主人指著鼻子臭罵，最后還被老板辭退。

    冷玉恨透了那里，可他不得不留著這件衣服，好歹是件能穿的衣服呢。

    這就是他的人生。

    這就是社會底層無權(quán)無勢的普通人的人生。

    “搬完啦！”岳淵渟拍拍手上的灰，“你要怎么放？”

    冷玉這才回過神來，看了岳淵渟一眼，沒說話，自己動手把玩具擺放好。

    “這些東西好多我都沒見過?！痹罍Y渟蹲下來幫著他一起擺，“小時候我的娛樂活動也不多，我爸倒是經(jīng)常給孤兒院捐款，還帶我去養(yǎng)老院做義工。我多才多藝的名聲在養(yǎng)老院是眾所周知的，那些老頭老太太都喜歡我。”

    岳淵渟的本意是想讓冷玉知道他雖然“曾經(jīng)”是大少爺，但也是好人家的大少爺，不是那種整天吆五喝六、花天酒地的紈绔子弟。

    但冷玉依舊不為所動：“這么偉大的壯舉，聯(lián)合國沒給你們頒個錦旗？”

    岳淵渟十分無奈：“我家以前有錢，但這也不是我的原罪啊?！?/br>
    “如果窮得叮當(dāng)響是原罪，那么不好意思，有錢對我來說也是原罪?！崩溆癜研●R扎拿過來坐好，兩個眼珠子沒什么情緒，平靜地看著岳淵渟，“天然擁有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又要在別的方面和大家講公平，這樣是不行的，你覺得呢？”

    岳淵渟一時不知該怎么反駁，他尬在了那里。

    幸好這時放學(xué)鈴聲響了，岳淵渟順勢沒事兒人似的換了個地方，和冷玉并排在地攤后面坐下：“我上小學(xué)那會兒，美食街有家賊好吃的燒烤，每周五放學(xué)我都和我媽一起去。后來我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又回去看了看，那家燒烤店還在那兒。”

    冷玉點點頭：“巧了，我上小學(xué)那會兒，每天放學(xué)都從后門第一個奪門而出，一路狂奔回家，不跑快點的話容易被討債的抓住……如果我沒有猜錯，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還在為此努力吧?！?/br>
    小學(xué)大門開了，烏泱泱的腦袋讓岳淵渟頭皮發(fā)麻。攤子前很快圍攏了一圈學(xué)生，空氣都變得稀薄了，更有甚者手里還拿著八寶粥、炸雞柳、辣條等等，在岳淵渟頭頂上搖搖欲墜。

    岳淵渟實在受不了了，他站起來退開了些，茫然地看著冷玉應(yīng)付這群尖叫雞。

    他不太清楚幾塊錢的玩具是什么質(zhì)量，也想象不到一個上小學(xué)的孩子每天提心吊膽害怕碰上討債的是什么感覺。岳淵渟的人生和這里的一切從來不在一個頻道上。

    岳淵渟四下看看，真心覺得那個染色小雞攤主非常有唱rap的天賦，這些開了閃現(xiàn)和疾跑的小學(xué)生也非常有唱美聲的天賦。

    他正想著心事，兩個“啊啊啊?。?！”尖叫著的小玩意兒向岳淵渟發(fā)起了進(jìn)攻，岳淵渟沒來得及躲開，被他們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