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一揮手就立刻有人帶了幾個人上殿，這下宜王嘴角的笑意徹底凝固，他甚至連沉穩(wěn)也沒持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身后之人身體瑟縮，宛有要下跪請罪的意思，不過又被宜王嗜血眼神制止。

    當(dāng)著皇帝的面，若是他撲通一聲跪下，相當(dāng)于將他派人去解決秦越收集來的證據(jù)證人一事自行暴露。

    從秦立被刺殺起，消息傳回宜州，他就已經(jīng)開始防備，早早派人盯著楚王府，也盯著宮內(nèi)乃至盛州的一切，果不其然叫他發(fā)現(xiàn)了端倪。秦越竟然一直在查當(dāng)初的陳年舊案，且已有發(fā)現(xiàn)。

    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一次，秦越是想將他徹底鏟除，整個冀國，除了秦越，最大能危及江山的就是他了。

    在宜州的這些年，他可沒閑著，蟄伏著等待能將他錯失的皇位奪回來的那一天。

    不料時機被拼卻性命護了社稷多年的秦越親自送來。

    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終于可以結(jié)束兩方的多年拉鋸。

    因?qū)⑶卦降南⑻矫?，他也做好?zhǔn)備，不慌不忙，只待大家注意力都在壽宴上時派人找機會將秦越找來的證人都解決，一切不就緩解了，任他再如何說，沒有切實的證據(jù)有何用？想把他置于死地，還不能夠。

    方才，底下人也來報過，說一切都解決了，盡管安心。

    可眼下這殿中站著的一排排的鮮活的人，誰能告訴他到底是什么情況？

    不過還好，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證人，已經(jīng)被他拿捏在手。

    他恢復(fù)坐姿，沉默看著。

    這一批證人都是從宜州找來的，他們一一介紹著自己的身份，其中有普通百姓，有商戶人家，有曾在宜王府做工的下人，甚至還有在宜王身邊做事的小廝侍衛(wèi)謀士。

    這其中竟比宜王所知的要多幾個人，而多的人還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的深知他盤算一直忠心耿耿的人。

    尤其是謀士李泉，那可是跟在他身邊數(shù)十年的人。只是他年歲大了，已有五十往上，前年因身患病痛，難以醫(yī)治，向他告辭回鄉(xiāng)。

    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在揭發(fā)他罪狀的時候出現(xiàn)在殿堂之上。稍微在朝堂混的都知道，李泉是他身邊的心腹，所以他說的話，沒人會懷疑。

    他盯了秦越一眼，波光莫測，還真是小瞧了他這位九弟的手段。

    年紀(jì)不大，心卻夠狠夠決斷。

    這些人將自己所知的關(guān)于宜王所做不體諒百姓剝削謀利，在宜州暗布勢力拉攏手握兵權(quán)卻遠(yuǎn)駐邊疆的將軍將領(lǐng)等等皆有。

    秦珩的臉色黑沉得不像樣，他震怒之下斥道，“宜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br>
    宜王早已將一且急切情緒消解在心底，面對多人的指證是一片平靜，不急反笑，“不愧是攝政王，連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策反了，就是不知道九弟究竟許了李泉什么好處，才讓他寧愿背叛我?！?/br>
    李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并沒有因為宜王的陰陽怪氣而心虛。

    只聽得他不帶絲毫主仆之情，冷冷道，“王爺從來都不是李泉的主子?！?/br>
    這個回應(yīng)讓宜王的臉終于有一絲的破裂，一個人在他的身邊待了數(shù)十年，最后他卻說，從未認(rèn)他為主子。

    饒是經(jīng)歷再多，算計再多，城府再深，宜王的心內(nèi)也不由生出一絲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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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52章

    ◎一樁交易，一道懿旨◎

    現(xiàn)在不是追問李泉真正主子的時候, 宜王站起身來，朝皇帝躬身作揖，“這些人所說之事不假, 只是我也是為了宜州的發(fā)展，陛下可以派人去查查宜州, 在臣的治理之下是如何風(fēng)調(diào)雨順，繁榮昌盛?！?/br>
    “至于拉攏領(lǐng)兵將領(lǐng)一事, 臣只不過是與他們有舊交，地勢也離得近，又多是背井離鄉(xiāng)之輩是同病相憐惺惺相惜，這才來往密切了些，臣可并未做過什么危害社稷之事, 也從未想過忤逆圣上?！?/br>
    這些，都是早已在做好最壞的打算時準(zhǔn)備的說辭, 還真的用上了。

    秦越眼內(nèi)無波, 淡淡看著他狡辯。

    還得是他，說這些話才不會臉紅。

    “宜王別忘了, 還有賑災(zāi)銀被劫一案?！?/br>
    “這便更是無稽之談，這些人中可并沒有人指證這件事情。”宜王嗤笑一聲。

    十幾年前的事情, 現(xiàn)在想來翻案，眾人皆知難度有多大，何況當(dāng)初的禍患已除，現(xiàn)如今, 方易陽已經(jīng)被他控制, 又有誰能奈何他？

    “宜王可別先下定論?！鼻卦捷p飄飄一句, 已讓宜王眉頭微蹙。

    實在是不能再小瞧了秦越, 總不能他還將方易陽找到且救了出來？就算是救出去, 也怕是沒氣了。影閣的手段，可不是誰都能領(lǐng)教的。

    從殿外又進來一個人，是擇禹。

    周拂寧并不知道他們先前是怎么商量的，只知道他們?yōu)榻裉鞗]日沒夜準(zhǔn)備了許久，她心頭微跳，希望一切順利，盡早將這件事解決。

    對于擇禹，宜王眼生得很，只當(dāng)他是個不知名的小嘍啰，可是在他自報家門時，立刻連站也站不住了。

    擇禹向秦珩行跪禮，道，“草民擇禹，迎風(fēng)寨寨主之子，拜見皇上?！?/br>
    迎風(fēng)寨？不是早在十九年前就盡數(shù)覆滅了嗎？眾人心中起疑。

    還有一人比較激動，那就是謀士李泉，因年邁他激動起來身子顫顫巍巍的，看向擇禹的目光中含括了多種情緒，驚詫，希望，期盼，憐愛，都在同一時間迸發(fā)。

    他一言也發(fā)不出，只有將他死死盯著，生怕面前的皆是幻象。

    而秦珌在擇禹入殿時還不曾看出什么，只道這人長得還挺俊，后來聽到他說話，才覺得熟悉，與方才在殿外周拂寧身邊的內(nèi)侍疊合在一起。

    “你說你是迎風(fēng)寨寨主之子，憑何證明？”宜王發(fā)問。

    擇禹既敢出面，自有證明之道，他拿出迎風(fēng)寨象征著寨主身份歷代承襲的令牌來，敏德下來將令牌呈到秦珩面前。

    能號令一方大寨的令牌，從做工細(xì)節(jié)就可看出真?zhèn)巍?/br>
    “果真是，朕曾在一本卷宗上見過此令牌圖案?！?/br>
    這便是承認(rèn)了擇禹的身份。

    “少寨主……”旁邊跪著的李泉忽然喚道。

    擇禹立時轉(zhuǎn)過頭去看他，那張臉被蒼老后的褶皺填滿，但依稀也能看出幾分年輕時候的影子。

    “我是泉叔啊。”李泉又道。

    關(guān)于泉叔的記憶一下子從擇禹的腦海深處涌出，李泉，曾是他的文教先生。

    宜王終于明白為何李泉先有不認(rèn)他為主之言，因為他效忠的從來都只有迎風(fēng)寨。

    原來，迎風(fēng)寨不是滿寨被滅，總有那么幾個人僥幸逃脫，如擇禹，李泉，或許還有誰呢？

    秦珩打斷他們，“擇禹，朕命你將一切如實道來?！?/br>
    擇禹與秦越年紀(jì)相當(dāng)，迎風(fēng)寨出事時，他已有五歲，又因經(jīng)歷的是血災(zāi)，記憶可謂深刻。

    “當(dāng)初朝廷有意招安迎風(fēng)寨，我爹也是同意的，可沒想到我們?yōu)橐送跛_，他假傳宮廷旨意，說命我們舉寨之力與方大人一同護送賑災(zāi)銀，誰知等我們到達(dá)時，方大人以及隨行護衛(wèi)隊皆已喪命，我們也被人圍剿，因防備不足，被對方鉆了空子，滿寨除去我……”

    他看一眼李泉，“還有泉叔，無一人生還?！?/br>
    “更是想不到賑災(zāi)銀被劫的罪名都蓋在了無辜的方大人和迎風(fēng)寨身上，而我被人所救，卻也與救我之人被一路追殺，不曾間斷，沒辦法，我們只有逃出冀國，如今也才終于將證據(jù)收羅齊全，指證宜王?！?/br>
    “本王有何能力能全國追殺你們？”宜王質(zhì)問。

    擇禹閉口，由秦越繼續(xù)道，“我知道江湖上有一神秘組織名曰影閣，勢力遍布天下，甚至是他國也有涉獵，只需以銀錢驅(qū)動?！?/br>
    “你的意思是我與江湖組織勾結(jié)？”宜王睨著秦越。

    “是不是的，找影閣閣主將當(dāng)初的案卷記錄翻出來一看便知有沒有。”

    影閣雖是殺手組織，可也是較為正規(guī)的，里頭結(jié)構(gòu)清晰分工明確，每個下任務(wù)的人殺什么人都會有記錄。

    宜王更加不屑，影閣閣主，是那么容易喚動的嗎？不過是秦越說來嚇人的。

    再一次出乎他意料，一身穿黑袍帶著殺伐血腥氣的男子隨人入殿，他跪著呈上木簡，并道，“閣主事忙，不便親自前來，特令屬下來將案卷敬上。”

    宜王臉色鐵青，這是他怎么也預(yù)算不到的意外。

    秦越閱過后，一雙眼終于添上寒涼，直射宜王，“宜王，你還有什么可說？”

    “無話可說?！?/br>
    都到了這一步，他還有什么可說的？

    但誰人也沒料到他依舊這么硬氣，仿佛身后還有很強的倚仗，不由叫秦珩心有不妙。

    見宜王認(rèn)罪，能除掉一個大患沈太后是迫不及待，忙吩咐道，“事情已明，當(dāng)初賑災(zāi)銀被劫一案實則是宜王幕后主使，來人，將宜王押入廷獄，靜候處置?！?/br>
    秦珩沒有阻止，他也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置宜王，畢竟是親王。

    宜王卻大喊，“誰敢？”

    沈太后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語氣也加重了些，“你這是想謀反？”

    宜王冷笑，“不是想?！?/br>
    他話音落下，外頭就已響起刀兵相接之聲，甚是猛烈，還有宮人四處逃竄喊叫之聲，殿內(nèi)眾人一聽，也盡都慌亂起來，不一會兒，一隊兵士涌入，護在宜王身邊，也將眾人團團圍住，無一人能逃。

    立即有人上前護在皇帝，太后和太皇太后之前。

    秦越與擇禹對望一眼，擇禹立刻領(lǐng)會過了來將周拂寧護住往后面退，退到了秦珩旁邊的位置，秦越則站在他們前頭。

    秦珌與沈太后待在一處，她盡力冷靜，也注意到擇禹的一切。

    宜王的人還未動手，秦珩出聲質(zhì)問道，“宜王，你這是做什么？”

    “方才太后說對了，本王就是要謀反。”他再也不需要裝了。

    怪不得宜王府除了宜王，誰也沒來參宴，周拂寧終于懂了。

    “這是大逆不道，忤逆之罪。”太皇太后沉聲道。

    她比沈太后沉穩(wěn)冷靜得多，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子。

    “本王不在乎?！币送醪裥α似饋?，“今夜過后，冀國將是我的?！?/br>
    他一聲令下，兵士們便要大開殺戒，殿內(nèi)頓時更加慌亂起來，各自逃竄。

    “那可未必?！鼻卦絼C聲喊道，“尤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