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兄弟果然厲害??！”

    “不愧是安陽縣案首！”

    幾個?人一聽，這?就是傳說中十二歲神童白逸嵐？馬上?朝人群湊了過去。

    透過縫隙，徐淵看見?那個?小孩，個?子不算高，穿著?一身青色長袍，模樣稚嫩，聽到夸贊絲毫沒有驕傲的神色，有人詢問他?考試題目，他?便乖乖的背出來。

    倒是他?身邊的老奴被圍的有些厭煩：“各位且讓讓！我?們公?子累了！”說著?推開人群，護(hù)著?白逸嵐上?了馬車。

    留下的人紛紛感嘆：“不虧是白大儒的重?孫，有其祖之?風(fēng)??！”

    徐淵不解，悄悄問身邊的張進(jìn)元：“白大儒是誰?。俊?/br>
    “白大儒你都不知道？安陽白氏，白鷺洲啊！那個?寫?出：連雨不知春去了，一晴方覺夏已深1的白大儒！”

    徐淵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自己居然能跟大儒的后?輩一起參加科舉考試。

    倒是旁邊的齊銘不以意的撇撇嘴道：“不過是仗著?有個?好家世罷了，換作別人有這?樣的書香世家，耳睹目染也能考出這?樣的成績。”

    他?的話竟然引起一小部分人的共鳴，見?他?衣著?不凡，想必是哪家的富貴公?子，紛紛湊過來想要跟他?結(jié)交一番。

    徐淵笑笑沒說話，齊銘這?張嘴早晚得吃大虧。

    張進(jìn)元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酸死了，咱們回?去吧?！?/br>
    府試的成績大約十日后?才能出來，期間他?們要一直留在府城等待結(jié)果，成績出來后?，考中者要留下繼續(xù)參加院試。

    回?到住所，徐淵照例把自己的府試答案默了一遍，開始反復(fù)琢磨推敲，看著?自己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若是三爺爺在這?就好了，可以指出自己的不足之?處。一直研究到天黑，徐淵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劉靈芝已經(jīng)把飯做好，一個?人坐在門?口發(fā)呆。

    “哥，你上?次說想當(dāng)鏢師的事，怎么樣了？”

    劉靈芝回?過頭道：“鏢局的二當(dāng)家同意了。”

    “真的！那太?好了！”

    “就是……有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br>
    徐淵把飯菜從鍋里端出來：“怎么了？”

    劉靈芝幫他?一起收拾：“那個?陳二當(dāng)家的說，想讓我?這?幾日便去鏢局，他?攬了個?大生意，身邊人手不夠用，可是我?放心不下你……”

    “嗐，我?當(dāng)是什么事呢，府試也考完了，還有十多日才院試，我?可以照顧自己，你盡管放心去吧?！?/br>
    “陳四海說要去隴西，來去大概二十多日?！?/br>
    二十多日時間確實有點久，他?們兩人從在一起后?，幾乎從來沒分開過，一時間徐淵有點為難。

    “要去那么久啊……”

    劉靈芝走過來揉揉他?的頭發(fā)：“是啊，我?也覺得太?久了，不過陳四海說，這?一趟跑下來可以賺五十兩銀子?！?/br>
    徐淵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劉靈芝的手：“哥，去??！那可是五十兩銀子！夠咱家賣多少頭豬了！”

    劉靈芝忍不住笑，他?家這?小財迷一聽銀子就來勁了。其實他?心里跟徐淵想的差不多，爹娘省吃儉用半輩子才攢了那么點銀子，自己走一趟鏢便能賺五十兩，很難不讓人不心動。

    徐淵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哥這?趟鏢是不是很危險？不然為啥給那么多錢？”

    危險自然是有的，錢難掙屎難吃，一次走鏢賺五十兩銀子，想想這?一趟恐怕也不簡單。

    劉靈芝不想讓他?擔(dān)心道：“這?次送的東西多，來去的時間久所以賺的多一些，平常一個?月也能賺幾十兩呢?！?/br>
    徐淵還是不信：“要不算了吧……萬一出點什么事怎么辦，叔嬸也不會同意的?！?/br>
    吃過晚飯劉靈芝躺在炕上?看大郎讀書，徐淵點著?油燈正在讀從彭云安那借來的一本雜記，剛巧有一篇文章寫?到隴西。

    隴西地處中原西北緊鄰關(guān)外，多山少水，自古以來都是兵家的必爭之?地。又因為跟外族接壤，常有通婚者，是以其地民風(fēng)彪悍……

    光是看描述徐淵就能想象到那地方什么模樣，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一路過去肯定不會太?平。

    徐淵放下書，脫了鞋趴在劉靈芝身邊問：“哥……你真想去啊?！?/br>
    劉靈芝伸手捏著?徐淵發(fā)絲：“大郎，哥是男人，總要挑家過日子，我?不想你以后?為了錢的事為難。我?想讓你買喜歡的東西，做喜歡干的事，還想讓家里的人都搬到府城來生活?！?/br>
    徐淵趴在他?胳膊上?哽咽道：“可是，我?怕你遇上?危險?！?/br>
    “傻瓜，不去隴西就不會遇上?危險嗎？前些年疫病，那些死去的人連門?口都不曾出過，不也一樣躲不過？”

    “小時候爹跟我?說過，咱們的命早在閻王爺?shù)纳啦旧?寫?好了的，什么人能活多大歲數(shù)，都是天注定?！?/br>
    徐淵吸吸鼻子：“你答應(yīng)我?，務(wù)必要保護(hù)好自己！你上?有黃發(fā)老人，下有垂髫小兒，還有我?這?個?……未成人的夫婿，你若有什么閃失，讓我?們一家人怎么活？”

    劉靈芝坐起來伸手起誓：“我?定會護(hù)自己周全，不讓自己落入險境，早去早回?！”

    徐淵心里難受的要命，伸手抱住劉靈芝脖子大哭了起來，除了擔(dān)心他?，更是舍不得，兩人要那么久才能見?面。

    劉靈芝拍著?他?后?背晃了晃：“好啦好啦，都多大了還哭鼻子，若是被張進(jìn)元聽見?該笑話你了?！?/br>
    “笑話就笑話，我?才不在乎?！毙鞙Y絲毫沒了往日的成熟穩(wěn)重?，第一次像個?孩子似的，肆無忌憚的趴在他?靈芝哥懷里發(fā)泄。

    過了好半天才平復(fù)下來，劉靈芝握著?他?的肩膀，兩人面對面對視了一會，都忍不住笑出來。

    劉靈芝哈哈大笑：“我?們家大郎還有這?樣的一面啊，太?可愛了。”

    徐淵窘迫的捂住臉：“哎，丟人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喜晴》宋代，范成大

    第44章

    第二天一早,劉靈芝便去了鏢局報道。

    陳四海見他?想開了，高興的拍了拍肩膀道：“這才對嘛，好男兒就?該出去闖蕩一番。”

    昨天下午,陳四海把鏢局里的人都?統(tǒng)計了一遍,看看有多少人能去隴西?。除了那七八個跟著他?時間比較久的老人,還有幾個小光棍自愿去，剩下的都?不太想去。

    陳四海也能理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沒牽沒掛的。雖說去這一趟賺的多，但危險也大?,誰知道賺了錢還有沒有命花。

    三千匹布需要十輛馬車運送，一輛車至少要跟一人。加上隨行?的伙計,還有武行?師傅,少說也要十六七個人。今早好不容易把押貨的人湊的差不多了，還差兩?個功夫好的武行?師傅。

    鏢局里會功夫的人不多，去外面聘請武行?師傅這一趟要二百多兩?銀子,還不知道靠不靠譜。

    如今劉靈芝來了，省下一大?筆錢不說，這小子功夫過硬，自己交過手，一個人打四五個絕對沒問題！唯一缺點就?是他?年紀(jì)有點小,還是第一次走鏢，怕到時候遇見劫匪不敢下手。

    “靈芝啊,咱們明天就?要走了，你跟家里商量好了嗎？”

    “嗯?！眲㈧`芝點點頭。

    “鏢局有個規(guī)矩,入行?前都?要簽個契,免得以后?麻煩，你也知道干這行?有風(fēng)險?！标愃暮膽牙锬贸鲆粡埣堖f給他?。

    劉靈芝接過來仔細(xì)看了看,單子上寫了入行?規(guī)矩，若是押鏢途中受了傷，鏢局出錢醫(yī)治，斷了胳膊腿鏢局會視情況賠銀子，死了直接賠一百兩?銀子……

    看著有點嚇人，其?實算起來這順風(fēng)鏢局還算是挺有良心。普通的小鏢局若是遇上劫匪，死了便死了，根本沒有死亡賠償這一說。再者說劉靈芝他?戰(zhàn)死了三個哥哥，當(dāng)?年衙門才給了三十兩?銀子撫恤金，一對比還挺合適的。

    “能看懂嗎？要不我讓賬房先生給你講給你聽？”

    “看得懂，給我筆吧?！?/br>
    陳四海有些意外，這小子居然還識字。連忙在賬房先生那要了筆和印臺，劉靈芝大?筆一揮簽了名?字，按了手印，從今日起便是順風(fēng)鏢局的一員了。

    “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缺啥少啥跟我說，我讓人給你準(zhǔn)備?！?/br>
    劉靈芝想了想：“我需要一件武器?！?/br>
    “嘿，你要什么武器？”

    劉靈芝伸手比劃了一下：“刀，我也想要一把你這樣?的刀?！标愃暮Ｑg掛著一把一尺多長的短刀，雖然插在刀鞘里看不清模樣?，也足夠他?羨慕了。

    “這把你看看怎么樣?？喜歡的話送你了，我家里還有一把。”陳四海解開腰間掛著的刀遞給他?。

    “不過丑話咱們可提前說好，兵刃無眼，切莫拿出來顯擺，不小心傷人傷己咱們鏢局可不管賠啊?！?/br>
    “知道！”劉靈芝接過刀，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從鞘中抽出，銀黑色的刀身閃著寒光，看起來鋒利無比。跟自己家的殺豬刀剔骨刀都?不一樣?，這才是武器！

    這把刀跟著陳四海年頭不短了，還是他?當(dāng)?年剛來鏢局時，帶他?的師傅送的。用的是西?域冷鐵鑄造的，雖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但是要去鐵鋪打一把正經(jīng)得幾十兩?銀子呢。

    劉靈芝興奮的把刀綁在自己腰上，他?腰線勁瘦，不像陳四海年紀(jì)大?了有肚子，挎著刀有點沉怕走著走著掉了，便解開繩子背在身后?。

    陳四海見他?這副模樣?挺好玩的，摸著下巴問：“你會用刀嗎？”

    “用了七八年了。”

    陳四海大?驚：“你以前是干嘛的？！”

    “殺豬的?！?/br>
    “……”

    *

    四月十二是楊氏的壽辰，今年是老太太五十五歲整壽，劉翠花打算回去給她?過一次，頭一天就?收拾了東西?，一家四口回了劉家屯。

    在村子里來說，五十五算是大?壽了，畢竟活到六十歲的人都?少，七十八十那是想都?不敢想。

    這次回去帶著張秀才一起去的，老爺子年紀(jì)大?了，身體又不太好，一個人留在家里不放心。

    天還沒亮，劉老漢就?套了牛車載著幾個人朝劉家屯駛?cè)ァ?/br>
    車上裝了不少東西?，有鎮(zhèn)上的熟食熏rou，鋪子里買的四盒禮點心，還有自家做的五香rou腸。春天天氣暖和，拿豬rou怕放不住招了蒼蠅，只挑好的地方切了一條豬后?腿。

    劉翠花前幾日在秦家布莊，花了三百多文扯了一塊棗紅色的祥云紋緞子錦布，給老太太做了件春天穿的薄褂子。

    春天的鄉(xiāng)間小路顯得格外幽靜，到處都?是嫩綠的顏色。劉老漢揪了兩?朵路邊的野花給劉小丫，小丫臭美非的讓奶奶綁頭上。

    牛車走了約一個時辰，天邊一輪紅日才緩緩升起。

    張秀才悠閑的坐在牛車上看著路邊的景色心情舒暢。想起小時候跟爹娘走親戚也去過一次鄉(xiāng)下，一晃已經(jīng)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忍不住賦詩一首：“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fēng)轉(zhuǎn)，此已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rou親！得歡當(dāng)?作樂，斗酒聚比鄰。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dāng)?勉勵，歲月不待人?！?

    奈何車上三個文盲，壓根聽不懂他?嘴里的酸詩什么意思，張秀才長嘆一聲，頗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奈。

    “算起來大?郎府試應(yīng)該考完了，也不知道這孩子考的怎么樣?了？”

    劉老漢叼著煙袋：“我覺得大?郎一準(zhǔn)能考上。就?沒見過這么聰明的孩子，咱就?說背書本，幺兒讀了一個月也背不下來，大?郎讀兩?遍就?差不多了。”

    劉翠花：“可不是！多虧當(dāng)?初讓他?念書，不然這么好的天賦不是浪費了。”

    張秀才捋著胡子道：“大?郎記憶確實不錯，但是越往后?考，記憶就?沒多大?優(yōu)勢了，讀書不是死記硬背，還要理解其?中的含義，活學(xué)活用才能走的更遠(yuǎn)。”

    劉家老兩?口茫然的看著他?，聽不懂老秀才說的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