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莊稼漢子都有點自己種?地的竅門，以前劉老漢也能遇上這種?懶鄰居，哪有功夫天天去地里打草，索性直接拿石灰隔開，你家愛長啥樣長啥樣，別?耽誤了我家的苗就行。

    說著說著就提起了徐才。

    劉大福：“大郎的親爹前幾?日沒了，知道吧？”

    劉老漢點點頭：“聽說是吃了河豚毒死的？”

    堂叔劉會民呵呵一笑：“也就是那么一說，真正怎么死的誰清楚？我聽說出殯的時候都沒敢請人去幫忙，買了個薄薄的棺材，草草就把人埋了?！?/br>
    劉大福道：“大郎還不知道吧，他若是知道了沒準(zhǔn)會回來打聽打聽?！?/br>
    張秀才搖頭：“未必，大郎那孩子嫉惡如仇是非分明，恐怕聽見了也只?當(dāng)?沒聽到?！?/br>
    這話中聽，劉老漢點著頭認(rèn)同。

    “倒是那劉有德，聽說徐才剛出殯兩天就搬過去跟劉桂琴一起住了，村子里都傳兩人的閑話，說是兩人合謀害死……”

    劉大福瞪著眼睛：“二明，這話出去可別?胡說，跟咱們沒關(guān)系，不管那些?閑事。”

    二明吐吐舌頭：“知道了爹?！?/br>
    劉老漢趕緊把這事揭過，提起大郎去冀州府考試的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屋里的老少爺們都與?有榮焉。

    里面年紀(jì)最大的劉會民沒出過遠(yuǎn)門，忍不住問：“這冀州府在哪？可遠(yuǎn)吶？”

    劉老漢道：“遠(yuǎn)！比縣城還遠(yuǎn)呢！聽說坐馬車都要好幾?天！”他去了一趟縣城也算是見了世?面，如今提起來底氣十足。

    “誒呦，可了不得，上次樹春白事上，我見那孩子寫禮薄寫的好著呢?！?/br>
    劉大福有些?擔(dān)憂：“冀州府離咱們這么遠(yuǎn)，就他們倆孩子去能行嗎？”

    劉老漢呲牙一笑：“這你得問三叔，我就去過一趟縣城?！?/br>
    輪到張秀才顯擺的時間，老爺子捋著胡子道：“從縣城出發(fā)到冀州府要坐四天的馬車，少說也得四五百里地。冀州多山，山路難行，耗費的時間自然要多一些?。他們此行是官府安排馬車，路過應(yīng)該還有不少同行的人，自然是安全的?！?/br>
    劉會民朝張秀才拱拱手：“還得是秀才公啊，什么都知道，不像我們這群泥腿子，只?知道彎腰干那一畝三分地的活?！?/br>
    “不敢當(dāng)?，種?地也是一門學(xué)問，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也有不如你們的地方?！?/br>
    爺們吃飯吃的久，眼瞅外面天色都黑了才遲遲下桌。

    大明和二明把兩個歲數(shù)大的長輩送回家，小?劉氏把屋子收拾干凈，偷偷掐了劉大福兩把，喝起酒就沒完沒了的煩人。

    劉大福自覺理虧，嘿嘿笑了兩聲也沒生氣，抱著大孫子親了兩口?，惹得孩子咿呀亂叫。

    “爺爺，扎，胡子扎。”

    第47章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才說幾?句正經(jīng)事。

    張秀才道：“等大郎考上秀才，名下會有一百畝的?免稅田，屆時你們可想好了怎么分配掛靠,別像我似的?,當(dāng)初家里沒有地,白白浪費了這名額?！?/br>
    劉老?漢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問：“多少畝？”

    “一百畝田地，朝廷免稅。”

    盛朝土地稅不算高，一畝地每年收稅一斗糧，其余的?頭子錢、義倉稅之類的?雜稅都免了,比起?前朝百姓的?日子好多許多。不過?若是能免除土地稅豈不是更?好！

    一百畝地，每畝免一斗便是一百斗糧,要知道這時候一畝地也才產(chǎn)二十余斗的?糧。老?百姓種田不易,遇上收成不好的?年頭，一畝地還不到十斗。若是免了稅相當(dāng)于白白得了五六畝地的?收成！

    劉老?漢撓著?頭道：“咱們家的?地也不夠啊，這不是浪費了嗎？”劉大福家有十五畝旱地四畝水田,自家早些年賣了十多畝地，如?今在村子里一畝地都沒了。

    劉翠花聞聲道：“這事先?別著?急，等大郎回來再說，若是考上了現(xiàn)商量也來得及。”

    劉老?漢連忙點頭：“是這樣沒錯。”

    畢竟還有徐家那邊，雖然徐才已經(jīng)死了,但大郎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若是想幫襯幫襯也沒什么不對?。

    *

    劉靈芝已經(jīng)走?了三天,這三天里徐淵吃不好睡不好，半夜里經(jīng)常驚醒,摸著?身邊空蕩蕩的?被褥半天才緩過?神來,后?半夜便睡不著?了。

    披上衣服，點著?油燈拿起?昨日借的?書讀了起?來,讀到：離愁漸遠(yuǎn)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1徐淵忍不住長嘆一聲，頗有種初讀不解詩中意，再讀已是詩中人的?無奈。

    正看著?書，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徐淵起?身朝外看去，見齊銘的?小廝長保正站在墻邊，嘴里小聲道：“少爺，您小心些！”

    一個黑影從墻頭落下，被人接住。

    “哎喲，你長沒長手??！接都接不穩(wěn)，鈍得我腳都麻了?！?/br>
    “噓……少爺，您小點聲吧，別人都睡著?了?！?/br>
    齊銘不高興的?閉了嘴，扶著?長保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往屋走?。

    自從齊銘結(jié)識了那幾?個才子后?，相互引為知己后?，幾?乎每天流連在酒館茶樓吟詩作對?，一玩就是大半宿。

    他們住的?這個地方有規(guī)矩，每日到了申時王伯就落了鎖，無論是進出都是不行的?。

    齊銘剛開始還能卡著?時間回來，后?面越來越晚，落了鎖便跟著?那些新交的?朋友住在外面。長保勸了幾?次都被他搪塞回去，最后?只?能找了個折中的?法子，齊銘回來晚了，長保便托著?他悄悄翻墻進來，好歹比留宿他人那要強一些。

    這墻頭有兩米多高，仗著?長保身體靈活，勉強能把齊銘弄進來。小廝阿寧就慘了，往往要蹲在門口等天亮了才能進來。

    徐淵懶得管別人的?閑事，只?要不影響自己，他愛怎么玩怎么玩。唯一就是好奇這齊銘管自己借的?那三十兩銀子，還能花到月底么？

    其實齊銘身上的?銀子早就花干凈了，這幾?日都是管一個叫金百行的?人借的?高利貸。

    金百行是聽雨樓的?掌柜的?，名下還有幾?間賭坊和當(dāng)鋪。

    沒錯，上次齊銘去當(dāng)玉佩的?時候就被他盯上了，那枚玉佩可不是普通的?翠玉。通體陽綠，顏色均勻，玉質(zhì)細(xì)膩一看就是老?坑翡翠。加上大師雕工，這一塊少說能賣上七八百兩銀子，若遇上喜歡的?上千兩也賣得出去。

    那枚玉佩被他用手段弄過?來后?，沒想到在自己的?酒樓又碰上這傻小子了，金百行見他囊中羞澀，便動了宰羊的?念頭。

    他既然能拿出價值千兩的?翠玉想必家里也足夠富裕，趁著?他現(xiàn)在沒錢借給他高利貸，狠狠的?宰他一筆！

    齊銘傻了吧唧的?拿金百行當(dāng)好人呢，見對?方主動借給他錢，第一次便借了一百兩銀子，五分的?利息，回去時還他一百五十兩。

    手里有了錢齊銘便開始大手大腳的?揮霍起?來，請客吃飯幾?乎全是他拿錢，一百兩銀子沒幾?日便用完了。他又管這金百行借了二百兩，一樣約定下個月一起?還，本金加利息共三百兩。

    就這么幾?日竟然借了四百五十兩銀子，要知道他家里的?鋪子一年的?出息也不過?二百多兩銀子。

    長保發(fā)現(xiàn)他突然闊綽起?來還有些驚訝，問了幾?次齊銘支支吾吾也沒告訴他自己借了高利貸。倒是阿寧知道其中的?事，見自家少爺出門有面子也沒攔著?。

    *

    一晃就到了府試成績出來的?日子，大清早張進元就跑過?來哐哐的?捶徐淵的?房門。

    “阿淵，快走?！今日放榜了！”

    徐淵剛洗完臉，頭發(fā)還沒束好，趕緊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br>
    “快點快點！”張進元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里來回走?。

    “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考中，若是考不中回家免不了又要挨頓胖揍?！?/br>
    “來時我娘說，這次我考中了回去便去王家給我提親，那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鄉(xiāng)紳，想給姑娘找個有學(xué)問的?女婿。”

    “只?是我聽說王家姑娘有些豐滿，也不知接親時我能不能背動她……”張進元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徐淵收拾好自己從里屋出來：“咱們走?吧，叫彭大哥一起?。”

    “他早就帶著?兒子先?去了！”

    彭云安比他倆還急，天還沒亮就收拾妥當(dāng)，待大門一開拉著?兒子就朝放榜的?地方跑去了。

    兩人出了大門，徐淵見只?有張進元自己便問：“張大哥不去嗎？”

    “我哥心臟不好，他說在家等消息。”張進中對?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弟弟一點信心都沒有。覺得大概考不上，已經(jīng)開始在家收拾返程的?行李。

    二人急步朝放榜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遇見不少學(xué)子，跟他們差不多，腳步匆匆，滿心期待！

    等到了放榜的?地方，只?見烏泱烏泱圍了一大群人！除了考生?還有來湊熱鬧的?路人，里三圈外三圈將榜團團圍住。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我中了！我中了?。?！”接著?一個中年男子瘋癲似的?跑出人群，高興的?手舞足蹈。

    沒人笑話他，能考上已經(jīng)是不容易，都是滿眼羨慕的?看著?他離開。

    “借過?借過?，讓我們進去看看?！睆堖M元拉著?徐淵往里擠，奈何人太多了，擠到中間就進不去了。

    不遠(yuǎn)處正巧看見彭云安帶著?兒子也在看榜。

    張進元忍不住叫住他：“彭大哥！你能看見榜嗎？”

    彭云安還在找自己的?名字，府試一共只?錄取六十人，他的?目光在名單上來來回回的?巡視，生?怕自己漏下一個字。

    旁邊彭宇小心翼翼的?拽了父親的?衣擺一下：“爹……好像沒有你的?名字。”

    “再看看?！迸碓瓢埠斫Y(jié)滑動，聲音顫抖。

    兩人不死心的?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依舊沒有他的?名字，彭云安臉色灰白，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兒子連忙扶住他。

    “爹，這次不中咱們明年再來考！”

    彭云安無聲的?擺擺手，朝外面走?去。

    跟他一樣的?還有許多，都是見榜上無名，便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當(dāng)然也有心態(tài)不好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乃安遠(yuǎn)縣案首，怎么可能考不中！”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徐淵和張進元看過?去，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指著?榜單滿臉不服氣。

    旁邊有人嗤笑道：“縣案首又如?何，只?能說你們縣的?水平也就那樣?！?/br>
    “你！”

    “你什么你？”旁邊的?人比他高了一頭多，滿臉橫rou，又黑又壯看著?就不好惹。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男子甩了甩袖子轉(zhuǎn)身離開了。

    隨著?看榜的?人漸漸離開，徐淵和張進元終于擠到了前面。

    “第一名安陽縣白逸嵐…哇！這不是那個神童？他果然厲害！”

    徐淵點了點頭，那孩子是有真本事的?。

    “第二名，冀州劉鵬，第三名，安俞縣陳凡……第七名，泗水縣，徐淵！阿淵！你考了第七名！第七?。。?！”張進元激動的?高喊，惹得旁邊一眾人側(cè)目。

    徐淵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考上了就好，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張進元高興完又開始找自己：“第四十五名：余霞縣，茅一平……五十名，安陽縣，劉越……”越往后?念聲音越小，臉色也越難看，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末尾還沒見自己的?名字，看來這次十有八九是沒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