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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理事,大權(quán)旁落,司禮監(jiān)這兩年勢頭猛得很,批紅權(quán)在手,又和部分大臣勾結(jié),幾乎是沒人管得住。賀峻修對著個太監(jiān)如此客氣,擺明了是要巴結(jié)。 長街寂靜,落雪昏暗。 “懷歌,”賀峻修今日似是心情不錯,叫了賀滄笙的字,道,“怎看著不精神?!?/br> “啊……多謝皇兄關(guān)懷?!辟R滄笙精神不濟,反應也遲鈍了,聲音窘迫地輕咳了一聲才回道,“咳,昨夜歇得晚了?!?/br> “哦?”賀峻修似是沒想到賀滄笙能主動承認,低聲笑起來,“懷歌真是艷福不淺吶。” “哪里,”賀滄笙哈哈一笑,“就是看著喜歡的了?!?/br> “你還是厲害,本王可從未想過后邊的門路?!辟R峻修揣著豹皮的捂手,側(cè)目看她,“雌雄雙享,懷歌,你這不是好福氣是什么?” 賀滄笙挑眉,懶得回話,抬手掩唇,打了個哈欠。 賀峻修看著賀滄笙這幅樣子,在心里暗道一聲荒謬,恨得咬牙。 他這個皇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風流起來不像話,還偏好男色,甚至多次出現(xiàn)在民間那些內(nèi)容粗鄙的杜撰和話本里。 可風流斷袖又如何,朝堂上他還是斗不過賀滄笙。 他與賀滄笙都不是中宮嫡出,他是皇長子,自詡皇位該歸他才是。可賀滄笙偏偏有點手段,各處當仁不讓,讓滿朝文武又愛又恨,去年才行了加冠禮,今年就被敬輝帝準許入朝世堂和內(nèi)閣四輔官議事。 不過他看賀滄笙此刻這態(tài)度,分明是已經(jīng)被蘇屹那小子迷得五迷三道。他的人得了寵信,日后便好辦事,這讓康王很高興。 “那人既得了皇弟喜歡,就寵著唄?!辟R峻修撣了撣落在他袖口的雪花,“左右你后宅有不少地方,還怕加這一個人么?” 這是生怕她把人扔了,賀滄笙面對這樣的蠢笨,卻只頷了首,淺笑應和。 她沒有輕敵的資格。 康王雖不成事,卻是皇帝的長子,而且自小養(yǎng)在皇后宮中。若有朝一日被真被過繼到中宮名下,那便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所以,哪怕她再能幫助皇帝理事,也不能有絲毫松懈。 敬輝帝的寢殿就在眼前,正逢蒼穹迸發(fā)金輝,埋匿雪色。太監(jiān)們不再往前去,賀滄笙和賀峻修也都噤了聲,沉默地提起衣擺上了玉階。 賀滄笙跪倒殿前,叩首時白皙小巧的下顎蹭在絳紅的狐毛里。 她唇角笑意不減,可在這日頭不亮的時候看,卻像京都里的冰雪一樣讓人生寒。 待賀滄笙回到楚王府時已見張燈結(jié)彩,一路的丫鬟常隨見了她皆跪地道喜。 今日有新侍君入府,依著規(guī)矩,今夜兩人是要成親的。 蘇屹那邊兒自有下人們打理妥當,只待賀滄笙更衣前去。 望羲庭中里面不甚繁復,在冬日里青磚黛瓦覆白雪,是和京都中處處奢靡不同的風情。此刻廊下掛了艷色的六角玲瓏燈,在夜色中暈開暖色。 推門入目的便盡是喜慶,床邊垂簾換了紅色,長燭曳金,侍女們也個個穿扮亮麗。 賀滄笙繞過屏風,芙簪正捧著合巹酒站立一側(cè)。蘇屹端正地坐在床上,一身紅衣,頭覆蓋頭,就算是坐著也看得出身姿卓越。 賀滄笙與芙簪交換了個眼神,芙簪將酒放到桌上,就領(lǐng)著人退下了。今兒算是蘇侍君正式入府的日子,伺候的自然都站在院門邊,房前廊下是不好留人的。 這一套流程賀滄笙再熟悉不過,她伸手要將蘇屹的蓋頭掀開。 卻驀然頓在半空,在半晌后收回了手。 她腦中浮現(xiàn)出昨晚蠻蕊館內(nèi)蘇屹拒絕屈跪的身姿和曲意逢迎時遮掩不住的困患。 還有今晨談及男寵時賀峻修鄙夷又譏諷的嘴臉。 身為男子,還是位少年,在本該最得意的年紀靜坐床邊等著人來掀蓋頭。賀滄笙凝神自省,她今晚若是將這絳紅真地揭了,那便是將勁竹催折,桀驁碎碾。 賀滄笙眸中驀地染上了些暗色,轉(zhuǎn)身在正對著蘇屹的桌邊坐了。 “蓋頭,”她道,“自己掀。”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觀閱。 第3章 疑惑 赤色遮擋了視線,蘇屹僵坐其中。他在震驚中靜默了片刻,隨后揚手拽下了蓋頭。 絳紅飄灑,兩個人在片刻后四目相對。 屋中長燭燃聲噼啪,蘇屹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表情,此刻平靜無瀾。他分明處在任人宰割的位置,身上眼里卻都是冷傲之氣,昨晚因穿著雪白而被藏匿了大半的戾氣鋒銳全部在這一身紅里顯了出來。 其實。 他沒在面上露,卻在看到坐在桌前的人時略微有些愣神。 賀滄笙這人……就穿不得紅色。 肌膚蒼白,薄唇上也是淺色,病弱之姿盡顯??赡瞧G紅高領(lǐng)束至下顎,硬是生出一股子邪氣,盡數(shù)飄在斜飛的眼眸中。 看得蘇屹的心口莫名緊了緊。 雌雄莫辨的妖孽模樣。 “本王已經(jīng)說過,不會強人所難。”賀滄笙不是沒看到他的審視,卻毫不在意,只微挑了眉梢,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敲打在桌面上。 蓋頭在指下被攥出了褶皺,蘇屹沉默地點了點頭。 “不過,本王想問問你,”賀滄笙眨了眨眼,瞄過蘇屹手上的動作,問,“蘇相公年紀尚輕,又氣質(zhì)不凡,怎入了蠻蕊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