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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滄笙稍微停頓,卻選擇繼續(xù)說了下去,道:“大乘六省,缺一不可。不管玄疆的前身如何,都是大乘的邊關。只要玄疆境內(nèi)還有大乘百姓,朝廷就不該放棄玄疆。” “敬輝的心結(jié)不在疆土,而在玄疆王的背叛。”趙貴妃鳳目寒凝,“當年岑源崧得任異姓王,統(tǒng)領兵馬二十萬,比其余四省任何一省都多。敬輝信任過他,不加強御,誰知他竟投敵西戎,致大乘失了邊疆,互市終止,西邊陷入混亂。敬輝便自此開始收權,不再信任王爵,甚至全盤放棄玄疆。” “你當皇帝此舉為何,”貴妃與賀滄笙對視,“以儆效尤?!?/br> 賀滄笙看著她,目光毫不退縮,但也沒有開口。 “懷歌,你還是沒有明白。你這次朝玄疆伸手,不僅是駁了敬輝的意思,”趙貴妃嘆息一聲,道,“更會讓他覺得你功高蓋主,青出于藍?!?/br> 賀滄笙鴉睫陡然顫動。 “玄疆被放棄,原先的二十萬守備兵離散大半,剩下的成為生力軍,已經(jīng)不再效忠朝廷?!壁w貴妃摩著指上的戒指,“你此時救濟這些人,饒是你為了蒼生,落在敬輝眼里,就變成了你自組勢力。玄疆怎可小覷,他自然不會允許,還會對你我乃至趙家都極其警覺。” 賀滄笙沉默半晌,道:“兒臣知錯?!彼〈缴悦颍謫枺骸巴庾娓高€安好?” 趙貴妃柔和了目光,緩緩點了點頭。 趙紫荊的父親趙毅公已過了耳順之年,依舊老當益壯,現(xiàn)任大乘左都督。雖說大乘推崇文人治武,老人家卻是難得的能文能武,學生遍布朝堂,其中包括兵部尚書。歷來,都督府與兵部本應分庭制衡,誰也沒有私自調(diào)動京都守備軍為己用的能力,可偏這師生情誼,讓皇帝從很久前就開始忌憚趙家。 趙毅公沒有兒子,唯一的女兒被收為貴妃。這看似恩賜,實則是扣了人,未雨綢繆。 趙紫荊十七歲入宮,時至今日已有三十年。她嫁給的這個人眼里有權勢、有天下,就是沒有她。他賜予她高位,卻對她毫無感情。她不是沒有愛過敬輝,但少女時的懵懂情悸很快過去,皇帝的冷漠和算計,還有宮里的爭斗讓趙紫荊的成長夾雜血淚。她終于直視自己的恨意,決心讓自己的孩子,這個流著趙家血的孩子,登上皇位。 這是她可以想到的唯一反抗方式,她要以此來懲罰顛倒了她父親忠誠、斷送了她一生幸福的皇族。 可她生了個女兒。 而此刻她的女兒就坐在面前,儼然一副男子裝扮,內(nèi)心也似乎像男子一樣冷,看向她的時候眼中只有公事公辦的冷靜。 賀滄笙從沒有提過,可趙紫荊知道,她還是恨的。 后悔嗎——趙紫荊經(jīng)常這么問自己。 其實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母妃的意思兒臣明白,定銘記于心,今后會更加小心行事?!辟R滄笙停頓一瞬,道,“無論是為了趙家還是大乘,還是為了兒臣自身的志向,兒臣都不會將皇位拱手他人。” 趙貴妃緩露微笑,涂著鮮紅蔻丹的指緩緩地撫在描畫著牡丹的手爐上。 “恰好今日說起,兒臣也有一事要告知母妃?!辟R滄笙微微前傾身體,抬手理了理裘領,“兒臣已打定主意,此生若可面南稱尊,便會脫了這身男人的皮。” 趙貴妃動作驀然止,猛地看向賀滄笙。 “兒臣——”賀滄笙胸前起伏,字字清晰道,“兒臣要做回女子?!?/br> 作者有話要說:[1]:出自《離sao》屈原感謝觀閱。 第33章 身世 細雨連綿冷靡,澆打在快要化盡的雪上。有人的袍角上沾著泥,他在酒樓門口收傘,抖落了一地水珠。 他被一路帶到二樓雅間,見著了已端坐在桌前的人。這人出手應該不俗,領著人上來的掌柜是點頭哈腰地客氣,退下去時也輕手輕腳規(guī)規(guī)矩矩。 “厲阿吉?!碧K屹白袍素凈,穩(wěn)端茶盞,看著人的星目很冷,說話時表情語氣都很平靜。 “小公子?!眳柊⒓獩]有行禮,他這會兒的態(tài)度早不是那日在一線天相見時的恭順和陪笑,大乘話也極其通順,就還帶點兒玄疆口音。 他看著蘇屹,道:“其實我沒想到小公子會如約而至?!?/br> 蘇屹許久未聽過這個稱呼,放盞的手微滯。 但他很快恢復了神色,揚首示意厲阿吉坐,道:“既是我主動提起,就不會反悔?!?/br> 厲阿吉落座,也不用茶水點心,雙手按扶膝上,道:“那一日身側(cè)還有旁人,小公子竟還敢用西戎話來相約今日會面。雖冒險了些,可也算是,”他思索片刻,“暗度陳倉?!?/br> 蘇屹吃茶,掃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我上一次見小公子,還是在四年前的玄疆守備軍里?!眳柊⒓粗K屹,“當時兵荒馬亂,我只當小公子葬身亂軍之中,卻不想還能在此處見到?!?/br> “你以為得不錯?!碧K屹看著手邊茶霧裊婷,眉眼非但沒有被柔和,反而顯得愈發(fā)突兀凌厲。他道:“玄疆王伏誅,小公子已死,如今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蘇屹?!?/br> 厲阿吉一時沒能說得出話,蘇屹言辭冷厲,毫不留情地道:“或者,你叫蘇合香也行?!?/br> “小公子,你怎能如此!”厲阿吉驚愕,拳頭砰地砸在桌上,“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你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