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來，她對他那樣好，甚至愿意露出自己的柔軟和脆弱，又是為了什么？

    蘇屹竟一時(shí)分不清賀滄笙幾時(shí)真幾時(shí)假。

    更重要的，若她一直是因?yàn)樗纳矸莶藕退３志嚯x，那么她西院里那些那些侍君呢？

    那不成她和他們都是來真的。

    他渾身冰冷，胸腔里倒像是有火在燒，一時(shí)不知道自己是憤怒還是嫉妒還是悲傷多一些。

    “殿下，你是不是……”他喉結(jié)滾動，最終沒能問完這句話。少年終于露出了哀憫的失落，目光垂下去落在面前的地磚上，還扶著那金冠的手也頹然松了力氣。

    “蘇侍君，此事不過博弈而已?！辟R滄笙緩步來到小幾后，手下瓷器輕磕，“只不過這一局，你輸了?！?/br>
    蘇屹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或者說，蘇屹覺得過了許久，賀滄笙回到他面前。她垂手，蒼白的纖指端著白瓷盞。

    蘇屹看向賀滄笙，緩緩抬手接過來。殿下臉上沒有笑意，她平日里的驕縱風(fēng)流似是隨著這一場攤牌和對峙而消散殆盡，那雙美目里只剩下迷霧與深潭，在昏暗的房里顯得很深邃，也很冷漠。

    “好酒贈予少年郎，”賀滄笙道，“見血封喉的那種。”

    蘇屹看了她很久，驀然仰頸，將盞中酒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1]：《后漢書·班超傳》感謝觀閱。元宵節(jié)快樂，明天見。

    第38章 作樂

    酒盞輕輕地回到賀滄笙手中，讓人如夢方醒地晃了晃身，幾乎站不穩(wěn)。

    蘇屹似是毫不在意，還伸手扶了她一把。少年指尖溫度guntang，堅(jiān)牢地握著賀滄笙的腕，要確定她站穩(wěn)才肯松手。

    那瓷盞終是跌落在地，連帶著她的小扇。賀滄笙在這清脆的碎聲中壓著氣血翻涌，倉促地甩開了蘇屹的手。

    “你……”她扶著桌案，沒有讓自己跪下去。她睜著被水霧朦朧的眼，沒有讓淚流下來，最終道：“你是不是傻！”

    他明明不用喝的，他可以拿她的女子身份威脅她，或者就憑著一身功夫拼出去，反正以他的本事，楚王府沒人攔得住他。

    蘇屹怎會不知她的意思，但這是他的選擇。他沒有回話，就這樣看著賀滄笙。烈酒的辛辣還留在喉中，似乎有一點(diǎn)兒刺痛。

    可他沒有。

    責(zé)任和私欲盤旋交替，讓賀滄笙在幾瞬里頭疼欲裂。她多想和蘇屹就此坦誠，恨不得將彼此的心都挖出來看一看，可是她不能。肩負(fù)的重?fù)?dān)早就磨滅了她的熱情，就是有真心也不敢露。

    她忽然俯身，長指猛地掐住了蘇屹的脖子。她沒有真的用實(shí)力，又或者她本就沒有那么大的力氣，但眉眼帶上了狠色，妖冶得讓人不敢逼視。

    “你騙了本王這么久，此刻欲相決絕，本王偏不允。”她靠近蘇屹，讓兩人溫?zé)釢駶櫟臍庀⒈舜思m纏，“本王還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怎會輕易殺了你?！?/br>
    蘇屹有點(diǎn)兒喘不上氣，喉結(jié)聳動，靜靜地聽著。

    賀滄笙緩緩松手，又緩緩開口，問：“聽說過五害蠱么？”

    蘇屹喘\\息片刻，回答道：“南霄的產(chǎn)物，毒發(fā)時(shí)中蠱人心裂、血凝、身軟、眼盲、發(fā)落，故稱五害。”他掃了眼地上的碎瓷，“殿下想必就是用它制住了含柳?！?/br>
    “不錯(cuò)，不愧是賀峻修養(yǎng)出來的人?！辟R滄笙的眼中已復(fù)清冷，道，“你既知此蠱，便應(yīng)也知，若是每月能得解藥，那么它是斷斷要不了你的命的。”

    她繞回案后坐了，道：“你聽話些，本王不會殺你?！?/br>
    “殿下待我與含柳一般，是要我反間?！碧K屹背脊挺直，“如此佚而勞之[1]，甚好?！?/br>
    “多方以誤[2]，賀峻修在本王背后耍手段，就別怪本王效仿利用。你該感謝賀峻修，本王要對付他，這是才有了你活下去的機(jī)會?！辟R滄笙抿唇，目光陰測，“此次含柳的死你盡可推到本王頭上，就說是本王發(fā)現(xiàn)了她與賀峻修之間的密信而動手殺之，把你自己擇出去。你的母親本王也會想辦法營救，只要你不露破綻，每月一次的解藥就是你我之前的契約。屆時(shí)本王登上皇位，自會放你與你母親離開?！?/br>
    蘇屹看著賀滄笙，目光很深邃，似乎要將她此刻的樣子永久地留在眼里和心上。

    賀滄笙問：“你意下如何？”

    蘇屹沉默了很久，將之前說過的話又重復(fù)了一遍，道：“我都聽殿下的?！?/br>
    賀滄笙看著他，心里難受得厲害。這些枷鎖、責(zé)怪和冰冷都不是她的本意，但偏偏就是端著忍不住。

    “那么，”她道，“合作愉快?！?/br>
    她微微抬手，是個(gè)準(zhǔn)許蘇屹起來的動作。蘇屹也沒客氣，撣袍站起了身。

    “你自己想辦法給康王遞信兒，出府還是信鴿都行，步光和芙簪不會阻攔?！辟R滄笙道，“無事便可退下了。”

    “是，”蘇屹行禮，道，“我……屬下告退?！?/br>
    他這樣守規(guī)矩，和平時(shí)太不一樣了。那巧妙地融合了不羈和無賴的少年似乎就這樣消失，只剩下一位與賀滄笙相互利用相互桎梏的軀體。

    賀滄笙看著他要轉(zhuǎn)身，忽然道：“還是稱你我吧?！?/br>
    蘇屹立刻回頭，眼里很明亮。

    “不是康王的人么？”賀滄笙道：“既不是本王的近衛(wèi)，也不是本王的斥候，對本王稱何屬下。”

    然后她看著蘇屹眼中亮起來的光逐漸黯了下去，很規(guī)矩地道了聲“是”，回身走了幾步，又驀然停下轉(zhuǎn)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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