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他坐得離賀滄笙還有段距離,就是倒酒也輪不上。蘇屹掃了一眼,一語雙關地道:“聞侍君好悠閑,《大乘詩選》抄完了?” 聞牽枳立刻掉了臉色,赧然垂首沒有再說話。 賀滄笙對蘇屹的表現(xiàn)見慣不怪,一點身側的座位,慢條斯理道:“既然已經來啦,倒不如同樂?!?/br> 蘇屹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面色沉鷙。他是想直接把人給帶走,但賀滄笙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亭中其他人也都還在。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好意思當場抱了人就走。 他要入席,賀滄笙身側原本還有位子,他卻偏要坐賀滄笙和許連翹之間。許連翹自然不愿,但他的動作堪稱迅速又蠻橫,許連翹柔柔弱弱根本爭不過。 賀滄笙面不改色,看了眼還站著的鄒沉蒿,用扇子一點,道:“繼續(xù)。”然后用指尖推了蘇屹的杯,示意許連翹來倒酒。 在場幾人都是一愣。 賀滄笙此舉是把蘇屹放在她一樣的位子上。 就好像其他人是來伺候他們二人討他們二人歡心的。 這樣的安排讓三人心頭火起,都是侍君,他們不好容易才被殿下召見,竟淪為了這小子的陪襯。然而蘇屹倒是開心了一點兒,還借著接杯的動作往賀滄笙那邊湊了湊。正巧賀滄笙朝他側身,從另一邊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靠在蘇屹肩頭。 許連翹握著酒壺的手緊了緊。 他造詣高深,不動聲色地端坐,并不會在面上露不痛快。 許連翹這人生得很白凈,和蘇屹一樣帶著少年氣,但無論是身材還是眼神都比蘇屹柔和得多。上次聞牽枳帶著他去望羲庭挑釁,他也站出來當和事佬,看上去一副不爭不搶,甚至有些好欺負的樣子。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蘇屹無意間看過去的時候不躲不閃,還對蘇屹羞澀又友好地一笑。 蘇屹微微瞇眼,忽然預感這個人比聞牽枳和鄒沉蒿加起來還有不好對付。 亭中央空地不小,鄒沉蒿在唱詞。他本就是雅官兒出身,此時寬袖一拋,聲音和著雨,算得上清澈婉轉,若不是一雙眼總帶著媚地往賀滄笙身上瞟,還真是妙景。 蘇屹被他那一會兒來一次的目光弄得不爽,側身湊近了賀滄笙,道:“殿下。” 賀滄笙舉杯小酌,側目看他。 殿下的眼角飛著桃花色,就這一眼就能讓少年亂了方寸。 “殿下?!碧K屹的眼神像是帶著一種實質,滑過賀滄笙抬臂間露出的蒼白手腕和突兀的腕骨,再到微紅濕潤的唇,最終和那雙上挑的鳳目四目相對。他掩在夜色里的面和耳其實全紅了,但這事兒沒人知道。 他重復道:“殿下?!?/br> 這一聲真的像撒嬌,就是要賀滄笙把注意力轉過來。他索性貼著人的耳朵說話,呼吸間的溫熱和酒氣都傳過去。可他也算不上是耳語,聲音能讓許連翹乃至聞牽枳都聽到。 賀滄笙應聲側臉,說話時眼波誘人,道:“專心?!?/br> “專心什么?聽戲嗎?”蘇屹憋嘴,忽然伸手在桌下抓住了賀滄笙的袖,把人拉向自己,不滿道:“沒意思。” “嗯?”賀滄笙含了口酒,先緩緩咽下去,才道:“真覺得沒意思?” 蘇屹點頭,道:“沒點真本事,有什么好看?” “啊,這可怎么辦。”賀滄笙懶著眼角和聲音,“要不,你來?” “行啊,”蘇屹忽然前進一步,扳住了賀滄笙的肩,讓人靠自己身上,再次湊首道:“但我的本事只能給你一個人看?!?/br> 賀滄笙偏頭,微蹙了眉。她覺出了蘇屹的胡鬧,有拒絕的意思,奈何風情難掩,讓蘇屹愈發(fā)覺得此地不可久留。 偏巧這時許連翹來倒酒,蘇屹反手就擋了人,順便蓋住了賀滄笙的杯,道:“殿下,我們走吧?” 真是義正言辭的黏黏糊糊。 “去哪?”賀滄笙面露疑惑。 蘇屹咬牙,拽著袖的手加了力,對賀滄笙低聲道:“你說呢?” 他兩人這里暗地里較勁,落旁人眼中就是親近,只讓別人眼紅。他們在許連翹的院子里,許連翹自是不允許蘇屹喧賓奪主,但他不著急,依舊笑得順從又得體,從旁伸出手要給賀滄笙添杯。 蘇屹已經擋了一回,這一下動作就帶了勁兒,回手推攔,道:“不用。” 誰知這回不知怎么就直接推到了許連翹身上,瞬間酒壺酒杯摔了一地,連人也跌倒在案側。這動靜挺大,連鄒沉蒿都停了曲兒。 蘇屹也吃了一驚,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他那一下只虛著碰到了許連翹的肩,誰知這人忽然露了驚慌,就這么倒下去。座位其實不高,他卻伏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身。 賀滄笙放杯,姿態(tài)還是很隨意,坐椅上道:“蘇侍君這是鬧哪出?” 聞牽枳坐在一邊兒只覺得痛快——那日花園中手爐的事本就是蘇屹栽贓,這下也讓他嘗嘗被人冤枉的滋味。最好不僅是嘗滋味,還能讓殿下徹底厭棄了蘇屹。 他與鄒沉蒿對視一眼,安心看戲。 天道好輪回,蘇屹回頭看著賀滄笙,低聲無辜道:“我沒有。” 賀滄笙挑眉。 “真的?!碧K屹雖不屑與許連翹爭,卻不想賀滄笙把他看成個心智歪斜的人,當下便軟了聲,道:“我什么也沒做,他自己倒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