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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混芳塵在線閱讀 - 第85頁

第85頁

    過了一線天就是上次二人小住的院子,然而賀滄笙也沒停。兩人打馬繞過矮山,眼看著就要上大道,就見路邊停著輛馬車,步光和四名近衛(wèi)騎馬守護(hù)周圍。車身大得很,款式和顏色卻很低調(diào)。

    賀滄笙勒馬,韁繩讓掌心有點(diǎn)痛。她掌心的傷已經(jīng)痊愈,因每日的換藥和包扎都是蘇屹親自來,除了她以外就是芙簪也碰不得。如今這里剩下一道疤痕,略顯猙獰的印記就是賀滄笙和蘇屹過去的證明,也是每當(dāng)賀滄笙合攏手掌時(shí)就覺得心中一動(dòng)的隱秘原因。

    兩人下馬,賀滄笙帶著蘇屹往馬車那邊去,到了近前才回頭道:“蘇屹?!?/br>
    蘇屹站在賀滄笙面前,道:“殿下?!?/br>
    賀滄笙的眼尾不知為何有一點(diǎn)紅,她看著蘇屹,明明想說什么,又都咽了下去,就這樣看了蘇屹很久。

    山風(fēng)帶著新芽的味道旋過身側(cè),賀滄笙這才回神,側(cè)身看向步光。步光立刻下馬,挑起了車簾。

    布帷晃動(dòng),后邊兒露出了一張婦人的臉?;野咨擦怂聂W,在細(xì)紋和風(fēng)霜下卻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shí)的不俗姿色。

    婦人有些忐忑地探身,目光就看向蘇屹。她張開嘴,還沒出聲淚已先涌,良久后才顫聲道:“屹兒……屹兒……”

    蘇屹的牙關(guān)咬緊了又松開,道:“娘?!?/br>
    蘇母甚至來不及下馬車,她向蘇屹伸出手,蘇屹上前一步,兩人攙扶著對方,終于擁在一起。賀滄笙安靜地看著,目光從蘇屹緊繃的雙臂到微濕的眼睛。她轉(zhuǎn)身,也命令步光和近衛(wèi)們背過身去。

    賀滄笙走開一段距離,站在初春的山間,面向山壁。

    她今日沒有戴冠,風(fēng)不斷地吹過來,她束發(fā)的帶子都要被吹松了。鮮紅的布料最終沒能承住青絲,倏地滑下去。賀滄笙的發(fā)散開了,傾瀉半身,她立刻轉(zhuǎn)身,誰知那發(fā)帶已經(jīng)被遞到眼前。

    蘇屹站在咫尺,正頷首看著她。

    賀滄笙接過發(fā)帶,卻沒有再束。蘇屹的喉結(jié)上下滑動(dòng),道:“謝謝。”

    賀滄笙搖頭,道:“不客氣。”

    風(fēng)把賀滄笙的發(fā)送到蘇屹的指尖,他沒有拒絕,問:“你謀劃了多久?”

    賀滄笙道:“從含柳告訴我你母親在康王手里開始?!?/br>
    “殿下,”蘇屹嘆息,為賀滄笙挽著青絲,“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賀滄笙微笑,道:“這是我能為你做的事?!?/br>
    這一句深刻晦澀,但蘇屹聽得明白。他們一起沉默下去,又一起微微紅了眼眶。賀滄笙看著那雙仿佛蘊(yùn)著星光的眸子中只倒映著自己,忽然再也看不下去。她別開目光,道:“你走吧?!?/br>
    “殿下,”蘇屹低聲,“你說什么?”

    “你走吧?!辟R滄笙依舊看向旁側(cè),道,“我答應(yīng)過你的,會(huì)放你和你母親離開。楚王的路還很長,蘇屹的路也還很長,可惜并不能同道。”

    前緣夢醒,翩然離散。

    “這是通行令,可保你們自由無阻地進(jìn)出各省。我從戶部調(diào)了黃冊,你們已脫流籍。”她從袖袋中取出親筆信和兩人的戶籍,“康王依舊虎視眈眈,你定要小心,帶著令堂離開京都,隨意去哪里。也帶上靖雪,那就,最好找個(gè)能跑馬的地方?!?/br>
    蘇屹捏著那些紙,有些呆滯地看著賀滄笙,忽然明白過來。她今日穿的紅,點(diǎn)的絳唇,瑩的淚光,包括這繞指柔的發(fā)絲,都是為了分途的這一刻。她不能換下男裝,但為他散發(fā)、著艷、點(diǎn)唇,是她能給他的全部柔情。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他留在身邊,無論他多么努力地讓她知道他的心意。

    賀滄笙極緩地抿了笑,道:“我那日,給你喝的那杯酒里,并沒有蠱?!?/br>
    蘇屹看著她,道:“我知道?!?/br>
    他的眼中有日光,又像是星辰。他道:“其實(shí)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是——”

    女子。

    賀滄笙打斷他:“我知道。”她長久地看著他,笑意幾次消逝又勾起來,最終微顫了聲,道:“多謝,蘇屹?!?/br>
    蘇屹還想說什么,事實(shí)上,他還有很多話想說。但賀滄笙退后一步,道:“你走吧,莫要回頭?!?/br>
    然后她看著蘇屹又站了一刻,最后面無表情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走向馬車。那句“再會(huì)”就壓在舌尖,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她好像一直在等待,等冰化,等春時(shí),等一場雨,等一句話,可她最終沒有勇氣來聽,也不敢把心說出口或者送出去。她瞻前顧后,最終還是要一個(gè)人走下去。

    蘇屹?zèng)]有回頭,也沒有揮手,飛快地騎\\上靖雪,又探身為蘇母落下了馬車的帷簾。車輪滾動(dòng),軋著春日雨后柔軟的泥土,就像這場迅速又潦草的告別,留下遙遠(yuǎn)悠長的痕跡。

    最終消失在淚水模糊中。

    寒夜蹭她的肩頭,賀滄笙緩緩移開目光。她翻身上馬,沒有再回頭。

    她喃喃道。

    “就這樣吧?!?/br>
    這一晚望羲庭中再無人住,賀滄笙回了自己的屋,沒有讓任何人入內(nèi)。

    她沐浴完出來,頸間毫無遮擋。她散著濕發(fā),坐在鏡前,毫無來由地給自己再次點(diǎn)了唇脂,那顏色在燭光下不減反增。思念很奇怪,讓人躁動(dòng)又失落,提不起精神,可也想發(fā)泄一場。

    賀滄笙的褻衣松垮,她從鏡中盯著自己肩頭的傷疤,忽然覺得很后悔。

    敲門聲壓得很低,大概是芙簪。賀滄笙打開門,被面前的年輕人用陰影完全地籠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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