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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賀峻修有些泣不成聲,并不回答敬輝帝的問題,只一遍遍地喚,像是稚子呼父。 這反應讓敬輝帝非常滿意,因為沒有皇帝會喜歡一個急功近利的兒子。他握著賀峻修的手加了點力氣,道:“朕的身體,朕自是清楚。你與懷歌,都,都是年輕的皇子,這些年朕將朝務多落在懷歌身上,可……最終,坐這皇位的人,還是,還是要朕來欽點!” 他停下咳喘了一陣,面色稍微有點紅。他仰面躺在龍床上,盯著垂帷上繡的金龍,直看到眼眸生疼。 賀峻修的淚打在他手背上,父子倆陪著彼此沉默半晌。 敬輝帝再次開口,說話間眼神逐漸渙散,更像是思言自語。 “朝中人覺得他好,都擁護他……是,是不記得朕了嗎!”他竟隱約露了狠色,“重臣專權(quán)自持,是皇帝的,大忌,偏、偏偏他還是趙家的種兒!朕……有心無力,不能躬覽庶政,終是、終是朕辜負了太\祖……” 賀峻修哽咽,只陪著哭。 敬輝帝緩過氣,繼續(xù)道:“大權(quán)不能旁落!懷斌,你務必,明白這個道理!” 賀峻修強壓喉中泣聲,道:“兒臣謹記。” “你要把趙家制住,才能制住懷歌?!本摧x帝也微微哽了聲,言辭無序道,“你不僅,要念記兄弟情……大乘……若要大乘穩(wěn)固,你必用懷歌!可你,也要警惕他的母家,不可,萬不可封王,更不能給世襲的爵位。那玄疆是,是關(guān)鍵的地方,也只有……只有懷歌才能治理。守著大乘的邊關(guān),也……是皇子的責任。” 賀峻修緩緩抬頭,又重重地磕下去,在那響亮的“咚”聲中道:“父皇英明!” 可嘆一國之君,竟因皇子的才能而計較憤恨。敬輝帝坐這個龍椅,愛的是權(quán)力,他要把一切都攥在手里,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得比他低一頭。虎毒不食子,可惜皇家不認這個理。 他知道賀滄笙會幫他照看好江山社稷,這一點他很喜歡,但他不能允許賀滄笙有任何功績。 賀峻修聽得很明白。 皇帝讓賀滄笙入朝世堂代理賬務,這事兒一開始就是一條死路。鳥盡弓藏,這招被皇帝用得熟練,毫不手軟。 這一日賀滄笙因身上不適所以歇得早,蘇屹一直陪著,確認人睡熟了,又蹲在床邊看了一陣,才悄悄出門。 他現(xiàn)在管著私衛(wèi),除了每日要去地下巡視,晚上也要聽各院近衛(wèi)的匯報。 賀滄笙在近衛(wèi)和私士的事上非常嚴明,就算是和蘇屹有私底下的關(guān)系,在堂上也不會有任何偏袒。 蘇屹總管此項事宜,在別人看來就是一步登天,這其實也不能說是假的,但賀滄笙敢放手全權(quán)交付,就是表明了對蘇屹的支持和信任。少年傲骨,不需要她的幫助,但她站在他身后這事兒也不用隱瞞。 蘇屹上位迅速,像步光和阮安這樣已經(jīng)跟著賀滄笙身邊好幾年的人都要靠邊站??擅髅鎯荷纤€有侍君的身份,所以步光還是跟在賀滄笙身邊。阮安先前就被調(diào)了去保護徐諾棠,其實算是降了一級,這些權(quán)衡在賀滄笙心中都如明鏡一般。于是她親挑了阮安分管私士訓練的事,算是蘇屹的副手,而東西兩院近衛(wèi)的事還是步光負責。 如此一來,這三位年紀相仿的少年既是上下級,還要相互制約和競爭。 分權(quán)謀略,賀滄笙手到擒來。 此刻剛到亥時,nongnong一院春色都籠在月下。蘇屹迅速地察檢了王府里各處,再到近衛(wèi)們住的院子。 能住在這里的都是本事過關(guān)的,明面兒是賀滄笙從市上買回來的賤籍奴隸,其實都是從地下的訓練場里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原本都跟在步光后頭,但賀滄笙從未正式指派給步光除近衛(wèi)以外的職務,所以蘇屹此時就算是他們最直屬的上級。 蘇屹一進院,原本在石階上或坐或站的幾個人就都站起來了。 只要不當著外人,他們都得叫聲“統(tǒng)領(lǐng)”。 蘇統(tǒng)領(lǐng)很年輕,比他們中間一些人都小,卻很有氣勢,但不是完全外露的那種,而是微冷的凌厲。他看著是位朗朗少年,其實從身手到心思都很厲害,還很嚴格,笑著就把人罵趴下了。 蘇屹掃了一眼便知在場的都是不當值的,他也不入廊,就站在院兒里,似是很隨意地問:“阮安呢?我記得他今晚不當落銀灣的值?!?/br> 旁邊兒立刻出來位和阮安關(guān)系不錯的小伙子,道:“回蘇統(tǒng)領(lǐng),自新年起,阮安就不怎回來過夜了,都在落銀灣看護?!?/br> 蘇屹微微挑眉,問:“每一晚?” “是,”那人想了想,點頭道,“每一晚。” 蘇屹道:“派人過去一趟,讓阮安到望羲庭回話。”說著便不再留,抬腳就走。 誰知這以往做事麻利的阮安竟用了一刻的時間才到,入時先在院門口和守在那兒的步光行禮招呼。 步光示意他卸刀,阮安卻抬手拒絕。 “那就快進去,”步光只當是他著急回落銀灣護衛(wèi),便側(cè)身道,“蘇統(tǒng)領(lǐng)等了有一會兒了。” 阮安往里去,步光卻聽得他像是冷哼了一聲。他看著人背,倒是覺得沒什么異樣,只摸摸鼻子,抱著刀犯奇怪。 阮安進了院就見屋內(nèi)的燈已經(jīng)熄了,蘇屹烏發(fā)高束,正站在廊下。 阮安并不行禮,而是站在階下,問:“芙簪姑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