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的淚滑了鬢，誰的血漫了唇，誰的指又緩緩地伸向那月光，顫巍地道。

    “懷歌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觀閱。

    第68章 抉擇

    “怎會如此！”賀峻修目眥欲裂，一手掃落了刑部的折子。一書房的太監(jiān)宮女跪了一地，只聽他喊道：“查！給朕查！誰送進(jìn)去的毒藥……朕、朕要將他五馬分尸，滅他滿門！”

    “皇上息怒！”吳保祖是這一屋子人里唯一還敢抬頭的，他提著袍向賀峻修膝行了幾步，懇切道：“揪出這人固然要緊，可此事必然不可傳出京都！趙氏父女在昨夜過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宿過去，皇上，您要先絕后患！”

    “沒錯，沒錯！”賀峻修停下踱步，眉宇間慌亂不退，道：“嚴(yán)查城門，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人一個都不要往外放！還有楚王府，讓人封了楚王府！”

    皇帝的密旨立刻傳下去，此事交由禁軍來辦，在城門口嚴(yán)查，又派人直奔楚王府。

    馬匹踏碎了街巷中的薄冰，將京都城里新春即到的氣氛破壞殆盡。楚王府的大門緊閉，在清晨的昏輝里顯得很肅穆。禁軍毫不留情地破門而入，又陡然駐足，在空無一人的寂靜里面面相覷。

    位處嘉源偏僻處的宅子里沒點幾處燭火，搖曳間隱約映出嬤嬤伺候的身影。芙簪輕輕闔上門，看到阮安與何梔晴正安靜地站在廊下。

    阮安聞聲回身，芙簪壓低聲音道：“王妃已睡下了?！?/br>
    她近日憔悴了不少，接到太妃與左都督入獄消息的那一夜，伺候了趙家一輩子的嬤嬤一夜白了頭，就連原本隱在銀絲間的灰色也盡數(shù)不見。

    何梔晴裹著淺色的斗篷，道：“這一路兇險，辛苦嬤嬤了。”

    “何側(cè)妃不必?fù)?dān)心，”芙簪布滿細(xì)紋的臉上只有平靜的神色，“殿下一向縝密，如此安排想必也是未雨綢繆?！?/br>
    阮安頷首，道：“屬下留了人在京都中，不會露身份，有動靜便會來回稟。”他和芙簪短暫地對視，“楚王府的人悉數(shù)撤出，就連蘇屹的母親，主子也派了去保護(hù)。這地方偏僻，是主子一早就安排好的，屬下與其他近衛(wèi)會盡心竭力，不會出紕漏。這一路上，辛苦的是王妃與側(cè)妃?！?/br>
    他們早在幾日前就收到了賀滄笙傳回來的話，從那時就不動聲色地安排起來，分開出了京都。這地方離京都并不盡，賀峻修很難找到，但終究是藏匿，怎么也不安穩(wěn)。

    “我信得過殿下，也信得過你們?！焙螚d晴善解人意，輕輕施禮，道，“多謝你們了?！?/br>
    芙簪與阮安回應(yīng)，而后芙簪先行，她年紀(jì)大了，禁不住這樣整夜整夜地守著不睡。院子里就剩下阮安與何梔晴，兩人隔著段距離站，沉默了很久。

    阮安扶著佩刀的手終于動了動，回頭看了眼身后房門緊閉的屋，道：“側(cè)妃辛苦，回去休息吧，此處屬下守護(hù)便可?！?/br>
    “睡不著，他們都不在身邊?！焙螚d晴難得地直白，微微仰臉，又問：“你呢？”

    阮安被問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回答：“屬下職責(zé)在身?！?/br>
    何梔晴聞言輕輕地笑起來，目光很明亮。天淡銀河垂地，月輝柔婉，她也是。

    她問：“只是職責(zé)嗎？”

    阮安陡然側(cè)臉看向他，經(jīng)脈分明的手掌被刀柄硌出了血痕。身側(cè)的女子很柔弱，也沒有看向他的意思，但他在這一瞬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慌亂，那是最隱秘的心思被驀然看穿的后果。

    “何側(cè)妃此言……”他喉間吞咽了一下，道，“屬下不明白。”

    “不明白嗎？”何梔晴抿唇，笑得打了一點，道：“這一路上你對諾棠的照顧，怕是早已超出近衛(wèi)之職?！?/br>
    從出城時的同乘一騎，到毫不避諱共用的水囊，再到每一個夜間的靜默守護(hù)，何梔晴都看在眼里。她是極其細(xì)心的女子，喜歡一個人的神態(tài)動作是什么樣的，她再清楚不過。

    阮安本能地想要反駁，但何梔晴輕輕抬手，白皙的指尖帶動著松綠色的錦帕，沒有讓他開口。

    何梔晴還是看著空庭，道：“這也沒什么的。”

    “側(cè)妃這是什么意思？”阮安的眼逾矩地盯著何梔晴，強奈迫切。

    “有些話不該我說，我也不能說?！焙螚d晴輕絞了絞帕子，垂眸時側(cè)臉非常落寞。阮安看得微怔，她又道：“喜歡她，你沒錯。你們很年輕，將來也可以很自由，阮安，也許現(xiàn)在不是好時候，可等塵埃落定，你真的不會為自己爭取嗎？”

    她沒有給阮安思考和回答的時候，道：“如果你的答案是不會，那么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后悔的。”

    守著規(guī)矩長大的少年忽然在這句話里生出極大的沖動，一種稱得上是sao動的突兀感填滿了他的胸膛。他在這個夜晚忽然被一個人道破了隱秘，但這仿佛是一種解脫，一種嘗試的機會。

    何梔晴從始至終都沒有和阮安對視，她存得一種傷感的寧靜，又打破這種寧靜，道：“禮月求天，愿君知我心[2]，這是女子們慣行的路。那樣的日子我試過了，好難啊?！?/br>
    她輕輕地疊著手中帕，道：“我沒得選，但諾棠不一樣，她可以活得很肆意。經(jīng)此一事，她已經(jīng)長大，你看府中的賬和那些侍君，她都打理得很好。有些事，你不說，她未必不知道?？赡銥槭裁匆屗饶?？”

    那才被疊得整齊的帕子又驀地被展開，凌亂在女子的指間。風(fēng)卷起了一點碎雪花，潔白落青綠，還藏著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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