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覺？

    玄學(xué)、醫(yī)學(xué)甚至是文學(xué)都為其賦予過或抽象或具象的定義，但盡管有的感受來源于存活的瀕死患者，對于其他人而言也是難以領(lǐng)悟的。

    徐煜煬很不幸，在25時便體驗到了完整的死亡，并能夠在28歲時回憶并復(fù)述死亡。

    車輪碾過身體的疼痛是真切的，痛得幾乎讓他以為自己會活下來，但當(dāng)平和逐漸代替疼痛時，他意識到他正在死亡。

    臨死前的最后一秒他已經(jīng)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他感覺不到恐懼，而是感到惋惜與憤怒。

    而當(dāng)他再次睜眼時，看到了自己的棺材，說實話，有一些荒誕，還有一些欣慰，至少他用自己驗證了死亡并不代表消失。

    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可以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妻子，她為自己哭泣的樣子很美麗，但他還是試圖為她拂去淚水。

    ——別哭啦，我并沒有消失，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時的他還不知道鬼魂在頭七后便會被禁錮于自己的墓碑，他只關(guān)注唐盈，他第一次能夠心無旁騖又肆無忌憚地跟隨她，看著她……

    他的行動毫無阻礙，在唐盈不知覺的情況下，他幾乎是如影相隨，只是，他無法接觸她，也無法安慰他，他第一次為她的悲傷情緒感到無力。

    而更難耐的是，在這七天中，他發(fā)現(xiàn)和他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一人。

    出殯那日，他身著結(jié)婚時所穿的西裝端坐靈堂，俯視著來往賓客簡單寒暄后便將白份錢輕輕丟在地上，父母與唐盈一一感謝，她的雙眼通紅，眼下暈著烏青，勉強(qiáng)用遮瑕蓋住了一些，她已經(jīng)失眠多夜，而他每夜都想擁抱她，只是每一次手掌都會穿透她的身體。

    唐盈作為他的妻子需跪于堂前，待到賓客吊唁結(jié)束后才可跟隨出殯的隊伍一同離開，她跪得太久需要人攙扶，而扶起她的那個人是林荀，他也身著一身黑色西裝，隔著粗麻孝衣握住她纖細(xì)的手臂，另一手扶著她的肩膀，這個姿勢幾乎是把他的妻子摟在懷中。

    那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表弟神情凝重，安慰自己的嫂子要節(jié)哀，但透過他的眼神，徐煜煬確信這不是對于家人該有的眼神。隨著他的棺材被抬起，尖銳的嗩吶聲撕破慘白的空氣，掩蓋疲憊的哭聲，熱鬧喧囂得好像在慶祝他的離世。

    哪怕他死了，唐盈也永遠(yuǎn)都應(yīng)該是他的，這個該死的小畜生，他想。

    之后的每個流程，他都在跟著他們飄蕩，他會穿過他們的身體強(qiáng)硬地讓自己將二人分開，盡管他們的手在自己的身體中交握、碰觸……直到骨灰下葬的那刻，他被困在四方墓碑，目送所有人的離開。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是死亡，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他已經(jīng)開始期待清明，之后每年的清明，他都會坐在墓碑上笑著等她，笑著詛咒自己趁虛而入的表弟也馬上死亡。

    他也聽見林荀悄聲對他說：“好哥哥，真是多謝你了?！?/br>
    在車禍后第三年的某一日，他兀自猜測是怨念太重的緣故，他第一次坐在墓碑上時感受到了大理石的寒冷與堅硬，而當(dāng)觸摸到一旁樹叢枝葉時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柔軟。

    心口緊繃著的一根弦松動，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逃離這片困了他三年的陵園，憑著記憶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飄蕩，尋找他們從前的家。

    唐盈在第一年掃墓時向他表達(dá)被林荀追求的困擾，她說看著林荀的臉經(jīng)常會想起他，當(dāng)時的他憤怒地想殺了自己的表弟。

    第二年掃墓時唐盈便和自己坦白正在與林荀戀愛，并且已經(jīng)確信了自己愛上林荀并不是那張與他相像的臉，她說他們是完全不同的……

    他當(dāng)時在想什么呢？

    哦，想起來了……

    徐煜煬站在床邊看著擁吻而眠的二人，指尖輕柔撫摸唐盈脆弱纖細(xì)的脖頸，掌心慢慢收攏——他想殺死自己的妻子。

    *因為徐煜煬又是前夫又是哥，所以讓我們叫他前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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