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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br> 顧清翊抬袖,示意她免禮。 “侯爺,為什么推我胞弟…”沈雪檸看見沈之默在地上撞出血的后腦勺,眼里隱有星火閃爍,被她迅速掩蓋下去。 “我并未推他?!鳖櫱羼歹酒鹈?。 “是?!鄙蜓廃c頭,頷首微笑,疏遠而禮貌,嗓音裹著一絲反諷,“您沒推他,是他自己鬧著玩,自己把頭撞在地上的。他是個傻子,不知道疼?!?/br> 顧清翊眉頭蹙的更深,瞳孔越發(fā)森幽,丹鳳眼微微瞇起,冷冷道:“你是在怪我?” “沒有?!?/br> 沈雪檸一如既往低著頭,小雪飄落在她墨發(fā)上,黑白對襯,她語氣很淡,“妾身怎敢怪侯爺?是胞弟傻,自己把自己撞到地上,撞出血來玩兒的。他啊,傻的會把自己的腦袋往地上撞…讓侯爺見笑了。” “你……”顧清翊被噎了下。 “若無事,妾身先告退了,知道侯爺在忙祭祀大典,妾身不便打擾?!鄙蜓幯鄣兹讨鴾I花,死死盯著地面,絕不去看他。 顧清翊哦了聲,忽然湊上前來,薄唇附在沈雪檸的耳邊,用二人才可以聽到的音量:“你這語氣,是因為我給音兒cao辦祭祀大典,生氣了?我早說了,沈雪檸,你同我之間只是為期四年的交易,你為何還生氣?我給你永安侯夫人的位置,還不夠嗎——” 沈雪檸仰起臉,退后幾步,忽然笑了:“是啊,我生氣了……” 顧清翊搖搖頭,如那日在軍營小院中一般,言簡意賅地評論四字:“自討苦吃?!?/br> 然后,他抬腳走了,離開院門口。 沈雪檸站在小雪中,人窈窕纖瘦,細柳腰仿佛一折就斷,再也立不住似的,就快搖搖欲墜倒了,偏生又很堅強地站穩(wěn)了,步伐沉重至極地一步步走進聽雨閣中。 她坐在庭院中,眉頭緊鎖。 青玉根本看不出沈雪檸在想什么。 可她覺得,侯爺真的太過分了,夫人明明生氣了,他還是在說夫人自討苦吃。 我生氣了…四字,確實是沈雪檸剛剛最真實的情緒,可惜,她的生氣委屈喜怒哀樂也好,顧清翊根本不在乎。 沈雪檸吸了吸泛酸的鼻尖,轉(zhuǎn)身問沈之默:“還疼嗎?” “不、不疼的。” 沈之默看著天上還在飄的冥幣,握緊拳頭,“可是,這些討厭的東西,還在飛進院子里!jiejie你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我把它們都撿出去?!?/br> 說完,他就不顧后腦勺的傷,執(zhí)意去撿。 “其實……撿不撿,都不重要的?!?/br> 沈雪檸扶住沈之默,把他按在凳子上,扒開他的墨發(fā),為他上藥,語氣懨懨、失望,“再怎么撿,也不會妨礙他們?nèi)印:伪匕踪M力氣去撿……” 青玉深深嘆口氣,轉(zhuǎn)移話題:“夫人,不說這些不開心的,生辰是要吃長壽面的,我這就為您去準備面粉,明早一天亮就給您做,好不好~” 她走來,挽住沈雪檸的袖子撒嬌,故意討她開心。 “好?!?/br> 沈雪檸深吸口,冷氣浸入肺間,竟然覺得心里沒那么疼了。 *** 第二日。 卯時正三刻。 天剛麻麻亮的時候,整個明鏡湖響起嗩吶聲,是專門給死人奏的哀樂曲子,不可謂不悲涼。 沈雪檸本就睡眠淺,聽著嗩吶聲,窩在被褥中,將嬌瘦的身子蜷成小小一團,縮到角落,如嬰孩在孕肚中的自我保護姿勢。 獨處時的她,終于顯露出最真實的情緒,先是竭力面無表情,她告訴自己不準哭,接著,嗩吶聲越來越響… 天地之間唯剩嗩吶聲。 沈雪檸忍不住小聲啜泣。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眼眸已腫,響起了敲門聲。 同樣紅腫著眼睛的青玉,帶著一絲沒收住的哭音,隨后立馬以笑意蓋過,說道: “夫人吶~二十生辰快樂哦!歲歲平安呀~~奴婢給你煮了長壽面,還撒上臊子醬rou。嘿嘿!你快起來啦,別賴床了…”青玉有些惆悵,“奴婢是第一次煮長壽面,不知道口味怎么樣?希望夫人喜歡。” “喜歡。” 屋里的燈亮了,沈雪檸說話間已隨意地披上一件鵝黃色大氅。 一出門,嗩吶聲更是嘹亮,就跟在耳邊似的,吹奏之人怕是使盡了渾身力氣。 “啪啪啪啪啪!”接著,一聲聲爆竹聲立刻響起,氣勢極強地掩蓋嗩吶聲。 沈之默笑容純良,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笑嘿嘿地拿著火折子,手中還抱著三盤火炮,眉眼彎彎:“他們吹嗩吶,我就放爆竹!多喜慶吶。嘿嘿…這爆竹紅彤彤的,炸開像朵花,真好看?!?/br> 沈之默與沈雪檸是雙生子,生沈雪檸時其母大出血,沈侍郎重男輕女認為沈雪檸不吉利,怕會影響沈之默命格,便把二人生辰分開來算,將沈之默生辰人為地定在元宵節(jié),想用良辰佳節(jié)來除去生沈雪檸時大出血差點難產(chǎn)一尸兩命的晦氣。所以,今日算是只有沈雪檸過生。 滿地喜紅的爆竹碎紙。 青玉走過去,奉上長壽面。 在爆竹聲聲中,沈雪檸腫著的杏眸,彎起一道笑意,接過泛著油亮、沾了綠蔥的長壽面,濃白的面湯上堆著醬rou,吸了口,滿嘴鮮香。 長壽面很長,一根裝了整整一碗。 沈雪檸吃的十分滿足,眉梢皆是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