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檸紅了眼，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這位是……”趙音語氣有些驚訝，觀沈雪檸穿著打扮，不會是仆人婢子，梳著婦人發(fā)髻，似乎對侯府很熟悉，她有個不好地預(yù)感，懵懵懂懂看向顧清翊。

    沈雪檸也停住腳，看向顧清翊。

    顧清翊道：“是我夫人?！?/br>
    “你……你夫人……？！”趙音霎時臉上雪色褪盡，指尖用力攥緊傘柄，迅速反應(yīng)過來，淡淡笑道，“這位jiejie，如何稱呼？”

    “沈?！鄙蜓幍?，“沈雪檸?！?/br>
    “那便叫你雪檸jiejie好了?！壁w音深深看她一眼，微頷首算是打了個見面禮，嘴角勾起一絲自信的笑意。

    沈雪檸腳尖發(fā)緊抓住地面，微微一笑，咳嗽了聲，略有些倉促，“我身體不好，就先回院子，不打攪侯爺和大小姐敘舊?！?/br>
    說完，沈雪檸像失了三魂六魄似的，轉(zhuǎn)身僵著身子，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走了。

    府上絕大部分人都很高興，因?yàn)槔虾顮斘ㄒ坏呐畠夯貋砹耍?/br>
    只有沈雪檸一個人，略有些失態(tài)，莫名難過罷了，她是這府上最多余的人。三個月，只要三個月，她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趙音回來了，她長得真的很好看，難怪侯爺忘不了她。沈雪檸一路上胡思亂想，就連自己怎么回的聽雨閣都不知道。

    如行尸走rou般，看著形單影只又孤僻。

    *****

    正廳。

    顧清翊與趙音各坐一邊，與趙音闊別多年，其實(shí)他也并沒有什么話說，除了必要的寒暄與久別重逢的問候外，好像也找不到多余的話題。

    千言萬語，歸納為長嘆一聲：“活著回來就好。”

    這樣，他就無愧于地下長眠的養(yǎng)父了。

    沒人知道顧清翊沒被老侯爺收養(yǎng)之前過的什么日子。

    顧清翊自幼流浪在外，吃百家飯長大，三歲被土匪抓去當(dāng)看門狗，關(guān)在狹□□仄的狗籠里時刻監(jiān)督官兵突襲，那狗籠就兩尺高，他長到五歲時，關(guān)在里面連身子都站不直，吃的是剩菜餿飯，在籠里吃喝拉撒睡關(guān)了五年。

    白天偷看土匪練武學(xué)招式，晚上看大門。直到官兵掃蕩匪寇，他才隨難民一路逃到江南謊報年齡參軍。

    他是軍營里出名的怪小孩，從不說話，眼睛幽狠的像野狼，時時提防著別人；十歲的他，戰(zhàn)戟都比他高，一上戰(zhàn)場，拿著刀殺就紅了眼，滿臉都是血，他把敵人全看成當(dāng)年關(guān)他的土匪，拼了命的殺敵，建軍功。

    后來，老侯爺養(yǎng)他陪他供他讀書，傳他候位，教他為人處世。

    是老侯爺，讓他從一個怪物，變成稍微正常了點(diǎn)的人。

    思及老侯爺教養(yǎng)之恩，感觸頗深，顧清翊雙眼發(fā)紅，沉默良久，指尖微微戰(zhàn)栗舉起杯盞，喝了口熱茶。

    “你還是和以前那樣，不愛說話?！壁w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目光深深，像是透過舊時光在看他，“五年了，清翊還是沒變。”

    “啊不，你也變了?！壁w音嗓音婉轉(zhuǎn)，輕輕道，“你娶了妻子。那位雪檸jiejie，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歡啊？居然會讓你娶她?！?/br>
    顧清翊不說話。

    趙音也喝了口茶，熱茶中升起的騰騰熱氣，隱沒她略有深意的杏眸。

    “我曉得你為什么娶她?！?/br>
    顧清翊還是沒說話。

    趙音噯了聲，望著屋檐尖角掛著的雨絲，看著青灰色的陰雨天，不經(jīng)意道：“那你娶了她，還怎么娶我??？”

    顧清翊蹙了眉，這回，他說話了：“阿音，我待你如親妹?！?/br>
    “五年前你就是這么說的?！壁w音道，“你既然對我沒心思，又怎么會娶一個和我有五分像的？”

    顧清翊捏緊茶盞。

    “我當(dāng)年沒保護(hù)好你，對你和義父內(nèi)疚悔恨頗深。娶她之事，也另有內(nèi)情。在我娶她的前幾個月里，我確實(shí)把她當(dāng)做你，后來，我知道她不是你，她只是她自己。而我，對你好，因?yàn)槟闶俏襪eimei，是我義父唯一的女兒?！?/br>
    “那我回來了，你可以把她休了，娶我。父親臨終前有托付你，好好照顧我的。”趙音嗓音很平穩(wěn)，那語氣就好像是在說今天中午吃什么飯，透著勢在必得。

    “照顧你，也并非就是娶你?！鳖櫱羼礇]想到趙音一回來就會提這件事，他目光低沉，“我于女子而言絕非良配，我性格冷漠，對誰都一樣，對妻子也這樣。你當(dāng)我meimei，我可以極力庇佑你，你當(dāng)妻子也不會幸福?！?/br>
    顧清翊腦海里閃過沈雪檸，有些恍惚：“或許，誰做我妻子，都不會幸福。”

    “這話，和五年前一字未變?！壁w音慢慢悠悠唉了聲，眼里冷了些，“我曉得你，你眼里只有事業(yè)事業(yè)事業(yè)。”

    “也難為你了，居然會娶妻。”趙音啞然失笑，“我本來還蠻羨慕雪檸jiejie的，但后來看到她與我五分相似，又是你的妻子，忽然就釋然了。你就是喜歡我，你就是對我戀戀不忘，你還不承認(rèn)?！?/br>
    “好啦。我現(xiàn)在要回屋子歇會兒，我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我吃了好多的苦，清翊你也不曉得說些甜話哄哄我。”趙音故作嬌嗔，站起身，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到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大喊。

    “大小姐！大小姐是我！”云嬤嬤一瘸一拐，老淚縱橫地?fù)溥^來，跪倒在趙音的腳下，磕頭。

    趙音微瞇眼睛，疑惑地打量云嬤嬤片刻，忽然尖聲叫喊：“奶娘？奶娘您腿…腿怎么瘸了？是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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