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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潔白的身影也透著一股謎一般的鎮(zhèn)定。 如在宣紙上落下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遙遠又宛若謫仙般的人影。 降落凡塵。 這是誰? 怎么還會有人能活到現(xiàn)在? 究竟是誰能這般瞞天過海? 他又還準備做什么? 十七驚恐的不停顫抖,難以置信。 他習(xí)慣于站在上帝視角俯覽全局了。 因此, 當(dāng)有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現(xiàn)時,巨大的恐懼幾乎要吞噬他。 祁知矣停下腳步, 抬頭看向插在山崖邊的折仙。 秋露濃頭顱輕垂,雙眼緊閉,像掛在空中的布娃娃一般。每當(dāng)有微風(fēng),纖細的身體輕輕晃動。 最后一刻,她臉上竟然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祁知矣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瞇起雙眼, 洶涌的憤怒和壓抑在他眼中沖撞翻滾。 他在旁邊默默守候了許久, 隨時準備出手。 可他還是慢了一步。 他未曾想過, 到最后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祁知矣抬手捏了個訣。 折仙叮得一聲從飛了出來。 失去支撐,少女的身體緩緩落下, 像是從云層墜落的流星,被祁知矣接下。 他動作溫柔, 無比鄭重, 宛若跋涉千山萬水追逐星辰的人。 他終于,接住了自己的星星。 “我贏了!我贏了!” 十七重重的摔倒一邊, 骨頭咯吱咯吱作響。 痛苦席卷全身, 可是他依然掙扎著撐起上半身, 望向祁知矣, 瘋狂的喊道。 他容光煥發(fā),宛若枯槁之人回光返照。 那張屬于蕭柳的臉,又哭又笑,依舊美貌,卻滲著幾分猙獰。 仿佛艷鬼。 秋露濃不會死。 現(xiàn)場受傷最重的人,其實是十七。 可盡管身心都千瘡百孔,盡管處于極度的悲傷之中。 可興奮使得他的雙眸迸發(fā)出光芒,近乎神采飛揚。 “我還沒有輸!我還沒有輸了!” 他欣喜的宛若下一秒死去也無憾。 實際上,他也確實要去死了。 秋露濃的那一劍,穿透了蕭柳這幅軀體,削弱了他對蕭柳的控制。 她最后關(guān)頭,所展現(xiàn)出的決絕,讓十七震撼。 宛若是第一次認識她。 然后那個少年伺機而出,像惡犬一般咬住了他,直至將他的靈魂撕咬成碎片。 他耗盡全部,才從那一場源自他心里深處的噩夢中掙脫出來。 這才是,真正讓他致命的傷口。 十七掙扎數(shù)次,抬起血跡斑斑的手,指向祁知矣。 “她被你騙了!她應(yīng)該看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東西在拼命......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所以到最后,還是我贏了?!?/br> “就算我要死了,可我還是贏了。” 他臉上,浮現(xiàn)出一縷滿足的笑容。 驟然間,十七又一點也不害怕了。 最后誰才是真正的幕后使者,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死了也沒關(guān)系。 不被人理解也沒關(guān)系。 至少他親眼看到了,最后的結(jié)果。 他才是正確的。 欺騙與被欺騙、袖手旁觀、弱rou強食才是這世界的真理。 “我沒有錯?!?/br> 十七微笑,嘴角溢出黏稠的的血液。 他的內(nèi)臟已經(jīng)被攪碎,魂魄也被蕭柳撕咬得殘破不堪,神志越來越模糊。他呼吸時發(fā)出的聲響,宛若一個殘破的拉風(fēng)箱轉(zhuǎn)動。 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從這具軀體抽離。 那便是,他真正的死期了。 祁知矣抱著秋露濃,扭頭,終于是看向他了。 他目光幽深,像兩條曲曲折折的漫長走廊,透著垂憐和痛恨。 青年立在他面前,夜色中仰視,居高臨下,又仿佛與世隔絕。 “我是騙了她。”他緩緩的開口。 “我早就知道她是秋露濃了。” “我一直都在演戲,因為我知道她不喜歡我。” 祁知矣頓了下,望向了懷中的少女,緩慢而深沉道。 “而我要讓她永遠記住我,誰也無法替代的那種?!?/br> 十七那張絕世的臉龐上,神情像是被凍結(jié)一般僵住。 他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錯了,看著青年陰暗中俊美的側(cè)臉。 什么錯了。 到底是什么錯了。 騙了秋露濃?就是為這個? 不是為了天下大業(yè)? 也不是為了將她從高處拉下、踩在腳底下,欣賞她痛恨又怨毒的神情? 他又痛又急。 噗的一下,更多的血沫噴涌而出擠滿了口鼻,染紅了祁知矣的靴子。 十七抬手試圖抓住祁知矣的衣擺。 徒然無力。 祁知矣依舊在靜靜的訴說。宛若在誦吟動人心扉的詩句。 “這些年,我做了太多錯事了。” “我不確定她會不會原諒我?!?/br> “她的身邊也有太多人,我無法肯定,自己一定在其中勝出?!?/br> “但是,如果她對我有所虧欠,那就不一樣了?!?/br> “所以,我才會讓她知道我所做的一切。” “我故意讓她親眼看到我因此入魔?!?/br> “我就是要她無法再忘記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