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宮人還未退下，岑櫻臉上微紅，“還有人看著呢，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

    她總覺得他從她有孕后就變了許多，變得越來越像她想要的那個溫柔的夫君。這樣的他，既是令她欣喜，又令她擔(dān)心，擔(dān)心事與愿違，他會失望。

    “這有什么。”嬴衍瞞不在乎，握著她微涼的手輕搓幾下：“朕是在和自己的兒子說話。”

    “你別這么說……萬一是女孩子呢。”

    “女兒也可，只要別像長樂那般討人厭都行?！彼?，又笑著看她，“我已想好，若所生為男，就叫他‘握瑾’。若所生為女，就叫她‘懷瑜’。櫻櫻覺得呢？”

    前時他擬定了百來個名字，還叫來封衡和他一起評定，最后選來選去，還是挑了最初擬的這兩個。

    村里孩子起名都是越賤越好，等長大了些才會正式取名，岑櫻原本覺得這樣貴重的名字孩子會承不住，但對上他希翼的視線也不忍掃興了，只道：“櫻櫻都聽夫君的。”

    ——

    下午，嬴衍去了尚書臺與大臣商議政務(wù)，薛鳴向徽猷殿遞了帖子，求見皇后殿下。

    對于這個名字岑櫻已有些陌生，似乎是從去年此時，她離開薛家進(jìn)宮后二人便再未單獨往來，此后相見的次數(shù)也是寥寥。

    岑櫻原不想見，但憶起他也曾帶著她背著他哥哥偷偷去見她阿父，猶豫再三借口去九洲池走動走動，在麗春臺里接見了他。

    “薛侍郎是有什么事嗎？”她語氣疏離。

    此時距離他送她入宮也不過一年而已，薛鳴看著她較從前疏冷許多的臉頰，一時微微失落，喚她：“櫻櫻?！?/br>
    “二哥還可以這般叫你嗎？”

    二哥。

    這稱呼令岑櫻想起從涼州相伴走來的一路和在薛家的那段日子，他是除姮姮外唯一對她好的人，她甚至偷偷地想過，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哥哥就好了……

    直至，周哥哥告訴她，那死在薛氏手里的五十多條人命。

    岑櫻心里頗不是滋味，逃避地移開目光：“薛侍郎有話直說便是?！?/br>
    她的冷淡令薛鳴一陣失望：“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村子的事了？”

    “那件事，我很抱歉。我是真的不知兄長竟會如此狠心……他只叫我?guī)ш犎r著陛下而已?！?/br>
    青年喃喃說著，俊美的臉上猶有愧悔。岑櫻眸中一黯，打斷他：“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br>
    從她從周哥哥的口中得知了村民的死后，就再難像從前一樣待他。薛氏兄弟是她的仇人，這一點她從未忘記。

    薛鳴苦笑：“是。我只是不想你還記恨著我?！?/br>
    “我是不知情，可若我知情，也一樣會選擇為了家族而舍棄那些村民們，也一樣會成為兄長的幫兇。我知道，我并不無辜。”

    “我今日進(jìn)宮，就是想和你說清此事。謝謝你還肯見我。”

    他說著，行禮告退，又很不舍地喚她一聲：“櫻櫻。”

    “你要當(dāng)心?！?/br>
    這一句他說得情深意摯，岑櫻不解地抬眸，他卻已行完了禮節(jié)告退，再未回首。

    仿佛秋雨嘀嗒在平靜的湖面，岑櫻看著他離去時稍顯落寞的身影，一時若有所思。

    夜里嬴衍回來后她便和他提起此事。他臉上并沒什么表情：“沒什么，放心吧?！?/br>
    不過是薛家想要兵變而已，他早已料到。

    薛家想起事，正巧，他也想薛家起事。

    城南大營那二十萬大軍都由薛家的心腹及親族統(tǒng)領(lǐng)，總歸是要反的，與其提前動手打草驚蛇，不若靜待時機(jī)一擊致命，將動亂控制在皇城甚至宮城之內(nèi)，減少流血和犧牲。

    馬上就是冬至了，按例，宮中要舉行儺儀。他賭的就是薛氏父子會在這一日動手。

    這半年以來他也不是什么都沒做，早在城南大營里安插了暗樁，為他盯著薛氏父子的一舉一動，甚至是，送到薛姮身邊的那幾個女侍。

    薛崇何日送走薛姮，就何日是他動手的時間。

    ——

    時光飛逝，年節(jié)轉(zhuǎn)眼又至。洛陽城里樹木凋盡，霰雪飄零，是冬至了。

    這一日京中按例會舉行盛大的儺儀，驅(qū)邪納福，上至皇家，下至黎庶，熱鬧的慶典一直從紫微城蔓延至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冬至的前一日，織室給徽猷殿送來了祈福香囊。

    織室負(fù)責(zé)的是整個宮室的絲織制造，但皇后的袍服都是由尚宮局趕制，輪不到織室分擔(dān)。只是恰逢年節(jié)，給各宮都送了一批香囊。結(jié)著五彩的絡(luò)子，里面包著草藥，散發(fā)著濃郁的藥草清香，做工和用料卻不算精細(xì)。

    按理說，這等小玩意兒是不會得貴人喜歡的，按例都是打賞了宮人，但岑櫻卻格外地喜歡，精心挑選了一枚薄荷香氣的欲要戴上。

    “讓奴再驗驗吧。”青芝趕緊攔下。

    自她有孕后，但凡是送進(jìn)徽猷殿的東西，沒有不小心查驗的。按理說既能送進(jìn)來，理應(yīng)被底下人驗過許多遍，但青芝也一樣放心不下。

    岑櫻遂將香囊交給她，轉(zhuǎn)交通藥理的宮人小心查驗了遍。宮人道：“沒什么的，里面是決明子和薄荷，有凝神靜氣之效。”

    原來是薄荷，難怪這般好聞。岑櫻嫣然一笑：“這下，青芝jiejie可放心了吧?！?/br>
    青芝仍有些不放心，但幾番查驗也沒有什么破綻，也疑自己是多心了，將香囊替她佩好：“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我這般疑神疑鬼，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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