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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七娘瞇著眼打量她身上樸素的麻布襦裙片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趁她不備,突然伸出干凈的那只手,一把揭下她臉上的面紗,待見到她白皙美麗的臉后,了然地笑了聲,冷冷道:“你不是替什么主人來辦事的,你就是替自己買的吧?” 秋蕪心中一驚,正飛快思索著要如何解釋,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緊接著,就是一道有些年紀(jì)的女聲。 “七娘,嬌嬌,你們在不在?” 宋七娘起身,一邊擦著手往屋外走,一邊揚聲道:“我在,是于嬸吧?等著,我就來開門。” “別來了,小聲些,你在就好,我不過是來給你報個信的。”外頭的于嬸趕緊阻止她,頓了頓,才隔著門板壓低聲道,“我方才從外頭回來,聽人說,今日來的官兵雖說也是金吾衛(wèi)的,可好似不像平日那樣隨意抓幾個回去交差了事,倒像是來尋人的,所有過路人,不論是誰,都要被抓過去問話,還不知要問到什么時候才會走呢,你和嬌嬌仔細些,若沒事,就別出去了?!?/br> 第32章 銀兩 ◎什么都在,獨獨不見銀票?!?/br> 宋七娘的腳步停了停, 臉色發(fā)沉,壓低聲回了一句:“知道了,多謝于嬸提醒?!?/br> 門外的于嬸“誒”一聲, 接著便匆匆離開。 “阿娘——”小嬌嬌從坐榻上滑下來, 舉著油乎乎的小手,跨過門檻,仰頭看著母親。 宋七娘摸摸小丫頭的腦袋, 隱去臉上的陰霾, 笑了笑,用輕松的語氣道:“嬌嬌乖, 阿娘今日能在家里多陪嬌嬌一會兒啦?!?/br> 小丫頭臉上立刻現(xiàn)出歡快可愛的笑容。 宋七娘將女兒送回屋里,將面紗還給秋蕪, 冷冷道:“你聽到了, 今日官兵的出現(xiàn)有異,他們離開前,我是不會出去的。你若當(dāng)真想要,便自己去吧, 南面隔了一條街,有一家門外長滿爬山虎的,姓賴,叫他一聲賴爺, 那是個后門, 對著良民區(qū), 想必不會被官兵逮住, 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他會給你通融的?!?/br> “多謝娘子指路。”秋蕪戴上面紗, 也不愿多停留, 以免真的被人發(fā)現(xiàn),牽累了宋七娘母女。 臨走前,她從荷包里取出一兩銀子,擱在屋里的桌案上,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宋七娘看著桌上小小的碎銀,眼底閃過復(fù)雜之色。 這一兩銀,說多不多,在時常有人為買兇、為銷贓而一擲千金的黑市來說,作為她指路的酬勞,不顯突兀,沒有太多同情憐憫的意思。 可說少又不算少,在普通百姓家中,已夠小半月的柴米油鹽、吃穿用度的花銷了。 望著秋蕪的背影,她不禁想起方才給嬌嬌擦臉的那方帕子。 那是上好的帕子,雖沒繡什么花,料子卻絕非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這樣一方帕子,那娘子就那樣用來擦了嬌嬌油乎乎濕答答的臉蛋,眼神溫柔,沒有一點鄙夷和嫌棄。 眼看人就要走了,宋七娘一時沖動,開口將她喚?。骸澳闳粝嘈盼?,待會兒碰上官兵搜查,沒處去時,還是可以回這兒來暫避?!?/br> 秋蕪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宋七娘一眼,輕輕道了聲“好”。 宋七娘的家與黑市只隔著一條街,不時能聽見里頭來來往往的腳步聲與呵斥聲,但因附近多是良民居住的地方,官兵們暫時還沒往這邊來。 秋蕪順著宋七娘指的路,快速摸到賴爺?shù)募抑?,在他警惕的拒絕中報出宋七娘的名號,這才被他罵罵咧咧應(yīng)下,用五十兩的價錢賣給她一張商戶人家的身份文書。 秋蕪拿到文書,就想離開這片良民區(qū),打算雇一輛馬車先出城,再在城外逆旅聚集的地方跟著南下的商隊一起離開。 可是,從賴爺家出來沒多久,便又遇上了官兵。 在一隊從巷口列隊而過的金吾衛(wèi)將士中,秋蕪竟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一向跟在元穆安身邊負(fù)責(zé)太子和東宮防衛(wèi)的勛衛(wèi)統(tǒng)領(lǐng)劉奉。 秋蕪心中一緊,立刻轉(zhuǎn)過身去,躲到拐角處,捂著胸口不敢動。 負(fù)責(zé)京中治安的明明是金吾衛(wèi),劉奉身為勛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向與金吾衛(wèi)互不干擾,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另有原因。 可以肯定的是,這其中定有元穆安的授意。 難道他這么快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不是在寺廟中出了事,而是自己計劃好私自逃走了嗎? 她深呼吸幾下,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趁著他們還未往這邊來,趕緊轉(zhuǎn)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集市的酒樓中,元穆安又等了兩刻時間。 派出去找人的海連和劉奉先后送回來消息,都說還未找到線索。 他無法,只得傳話過去,讓繼續(xù)找,若找不到,便擴大搜查的范圍。 不知為何,他心底有種奇怪的預(yù)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強烈。 他一向是最沉得住氣的性子。 當(dāng)初被父親冷落,被母親貶低,被兄長壓制的那些年里,也很少感到浮躁和不安。 偏偏這一次,才不過半個多時辰,還未弄清事情到底如何,他的心里就已經(jīng)越來越煩躁,連坐在這兒都覺得有些難受。 昭寧寺那樣的地方,雖算是皇家寺廟,寺中僧侶眾多,又香客如云,又是佛門凈地,不大可能有歹人敢在這樣的地方動邪念。 可他這些年在外奔波,見過太多常人難以理解的人和事,誰也料不準(zhǔn),事情到底會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