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蒔沒來由地感到慌張。即便距離校慶后的荒唐已有段時間，但聞言還是會聯(lián)想到他的惡劣行徑。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才看向秋月：“我送你吧，晚上打車不安全?！?/br>
    秋月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還得照顧小白呢?！?/br>
    “我先送你過去，可以回來接小白?！备瞪P說完，張柬頭也沒抬的應了句：“我們二十四小時營業(yè)，快去快回?！?/br>
    話說到這地步，拒絕就顯得太矯情。

    秋月爽快地道謝：“行，那麻煩你啦?！?/br>
    上了車，傅蒔按捺不住竄動的不安，問道：“舒宜她…有沒有說遇到什么事了？”

    秋月正給她發(fā)消息報告自己出發(fā)了，聞言隨口答：“沒?！?/br>
    傅蒔哦了一聲，又聽她說：“舒宜啊，我老說她是我的廢話婁。因為只有我朝她抱怨，她很少跟我吐槽自己的事?！?/br>
    秋月想了一會兒，“欸，你見過她不冷靜的樣子嗎，好像沒有吧?！?/br>
    “…沒見過?！备瞪P沉默半晌，低聲道。

    實際就在不久前。

    這不是件光彩事，他本應為此感到羞愧，但聽到秋月的話竟有些不明緣由的欣喜。大概是心理變態(tài)，他想，連這都要比較。

    尤其是在閉闔雙眼之后，黑暗中就會慢慢浮現(xiàn)出模糊的輪廓。

    若隱若現(xiàn)…

    “班長，綠燈了。”

    一道女聲撕開凌亂的臆想。

    傅蒔悵然驚醒，馬路中央巨大的紅光不知何時幽幽轉(zhuǎn)綠。

    他抓回飛揚的心思，做賊心虛似地挺直腰背，專心注意行車路況。

    “沿途阻塞”的困宥從這個十字路口開始也變得通暢，很快就抵達目的地。

    秋月下車前道了謝，傅蒔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對面的某處柵欄門內(nèi)。

    他默默記下定位，旋即關(guān)住車窗，駛離原地。

    秋月到時桌面上已整齊排列了幾只空酒瓶，罪魁禍首正抓著只剩一半液體的玻璃杯輕輕搖晃。

    “舒絨絨，你怎么回事?！彼@道。

    舒宜等她拉開椅子坐下，另起話頭：“你開車了嗎?！?/br>
    “沒，班長送我來的。”

    傅蒔？

    這個名字讓她的注意力短暫停留片刻。

    真摯言猶在耳，舒宜感覺顱內(nèi)更痛。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無不沖擊著她的承受能力。

    她平息了下亂竄的思緒，“你們怎么會待在一起?！?/br>
    本來秋月今天就是陪傅蒔給小白看病，順便在張柬面前刷刷存在感。

    說來奇怪，他們不算熟絡，僅僅維持著逢年過節(jié)群發(fā)短信的關(guān)系。

    時間點恰巧卡在校慶聚會之后，又顯得有些合理。秋月早起看見凌晨叁點的微信，還以為傅蒔養(yǎng)的貓出了什么急事，結(jié)果只是問她幾個百度都能查到的小問題。

    再然后就是今天，傅蒔問她附近有沒有好點的寵物醫(yī)院。

    秋月想了想，干脆陪他一起來。

    除卻她的小私心，他們還有同窗四年的情誼，這人的性格，大概也沒有幾個養(yǎng)貓的朋友可以咨詢。

    怪可憐的，社交達人秋月默默補充。

    簡短講完，秋月終于意識到不對，怒道：“喂，你別岔開話題好不好！”

    被看穿小心思，舒宜嘴硬辯解：“…我沒有?！?/br>
    “那你說說，大晚上不回家，還把我喊到這來是為什么。”秋月一副問不出答案誓不罷休的樣子。

    舒宜摩挲著玻璃杯邊沿，悶悶地說：“不想回。”

    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家里的人。

    或者說還沒想好。

    “跟你老公吵架了？”

    杯中泡沫翻覆，無數(shù)個小氣泡掛在杯壁。擴散、破裂，仿佛現(xiàn)實世界的映照。

    掌心被煩躁牽引，無節(jié)奏地晃動，氣泡卻越搖越多，與她的初心背道而馳。

    舒宜端起酒杯，強顏歡笑：“沒有的事，你別亂想?！闭f完心虛地湊近喝了一口。

    掩于雪蓋下的酒液初初消融，冰涼滑過喉頭，經(jīng)溫度加熱升高，火辣辣地灼燒她的胃部。

    舒宜現(xiàn)在其實急需一個傾訴的出口，所以她喊來秋月。

    但當好友就在面前，她卻不知該如何宣泄——

    社會新聞都難得一見的丑事。

    難以啟齒，索性閉口不提。

    看出她的不快，秋月沒有繼續(xù)追問，但也大致猜到個中原因。

    難得見這小兩口產(chǎn)生罅隙。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幾瓶下肚，她也嘗到朦朧醉意。

    什么酒啊，秋月晃晃腦袋，成人世界中礙于考量而未說出口的話一籮筐地往外倒。

    “說起來…盧嘯你還記得吧，傅蒔的舍友?！?/br>
    “嗯?！笔嬉伺d致缺缺地附和。

    秋月搬著凳子湊近，神神秘秘地貼過來。

    “上次校慶，你不是沒去KTV嗎。我跟盧嘯閑聊，碰巧聊到咱們班長。他說傅蒔這么多年不談女朋友，都是因為忘不掉心里的白月光。”

    舒宜被酒精麻痹的注意力動了一下，緩緩發(fā)出疑問：“什么白月光？”

    “盧嘯也不清楚具體是誰。但是啊…”語氣故弄玄虛地停頓，“肯定是文院的，因為有次他看見傅蒔對著輔導員發(fā)在院群的合影發(fā)呆，時不時還伸出手摸兩下屏幕?！?/br>
    秋月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不行了不行了，我一想到傅蒔頂著那張臉跟個癡漢似的就想笑。見身旁無甚反應，道：“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啊?！?/br>
    有什么好意外的，她早就知道了。

    舒宜的思緒都被酒精攪成漿糊了，心里所想不經(jīng)思考地脫口而出。

    秋月大驚：“？你知道？”

    這話舒宜接不上來，總不能說傅蒔的白月光就是她。

    話題很快又被其他八卦掩蓋。

    舒宜托著腮聽，困意來襲，眼皮不停地上下打架，故事也記的斷斷續(xù)續(xù)。

    秋月離席去洗手間，世界由此安靜。

    露天酒吧這會兒人都陸續(xù)走光，柵欄纏繞的星星燈飾像綻放的朵朵小黃花，光線微弱，倒映在洶涌的黑暗中時現(xiàn)時滅，不知何時就會被深淵巨口吞噬。

    她瞇起眼吹風，想把自己融入夜色。

    偏偏有人不識趣。

    眼瞅著前來搭訕的男人不甘失敗，拉開椅子自顧自地坐下，頗以為自己撩發(fā)頂?shù)膭幼魇诛L流倜儻。

    “美女，認識一下唄，我是誠心的?！?/br>
    舒宜本就在氣頭上，頓時不耐煩地說：“說了不想認識你，聽不懂人話？”

    男人也喝了點酒，色膽包天地想要繼續(xù)糾纏。

    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

    “誰啊?！彼仡^，見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下意識流露的膽怯又重新壓下，不以為意地翻了個白眼：“小子，沒見我忙著呢嗎?！?/br>
    傅蒔盯著他，怒氣放肆于指尖捏合肩峰角的力氣。

    一字一頓，說得認真：“這是我的位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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