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91節(jié)
獵物太容易相信人,竟讓裴渡心底生出了一絲勝之不武的悻悻之意。 難道只是因為喜歡他,這人就能毫無保留到這種程度? 還是說,他其實不是特別的那個。她對那個青璃,也是這樣的? 有太多的疑問暫時沒有答案。不過,裴渡向來是個間歇性隨遇而安的人。只要確定地方是安全的,而給他的又是對他有好處的東西,他都一概來者不拒,先收入囊中再說。 今天是兩人一起修煉的第三天,進展不是很順利。 “裴渡,你的天資很好,但你自己也知道,基礎太薄弱了,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補回去的,cao之過急,反而會起反效果?!鄙6亮瞬梁梗页隽藘杀緯?,推到他跟前,認真地說:“你晚上回去以后,先把這些心法看熟了,之后修煉起來,就能更穩(wěn)一些?!?/br> 裴渡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舞文弄墨、看書寫字,在桑洱轉過去后,暗自翻了個白眼,撿起了書。隨意翻了幾頁,他就發(fā)現這不是新書,紙頁上有一些批注,似乎有一定年份了。 這是秦桑梔以前用過的心法? 就在這時,忠叔來敲門了。 桑洱走出去,聽完他的來意,又粗略看了一下原主這幾年過生日的劇情,眼角猛抽,果斷說要取消放燈環(huán)節(jié)。 廢話,她又不喜歡秦躍,何必和他斗氣。況且,這只是原主一廂情愿的斗氣而已。秦躍恐怕早就摟著嬌妻入睡了,鬼才會專門等到夜晚十二點,看天上有沒有飄著明燈,更不可能被這種伎倆氣到了。 有那么多錢,拿去吃喝玩樂,拿去買靈石、買武器,不是比鋪張浪費更好么? 好在,放燈不是劇本的硬性要求,取消也完全沒壓力。 忠叔一聽,兩道花白的長眉下,一雙老眼掠過了驚訝之色,再度確認道:“小姐,您今年不放燈了嗎?” 忠叔是知道那段往事的來龍去脈的老仆。每年生辰都放燈這事兒,就像是小姐跟大公子較勁的具象化體現。今年小姐突然不要了,莫非她終于能放下心結,不再糾結過去了? 如果是真的,那倒是好事。 “今年不放,以后也不放了?!鄙6龜[擺手,想了想,又說:“還有,吩咐下去,今年不在外面開宴了,多買點食材,大家在家里一起吃頓飯就好?!?/br> 忠叔確定自己沒聽錯后,顫巍巍地點頭:“是,小姐,老奴馬上去辦?!?/br> 等忠叔走了,桑洱揉了揉肩,回到了偏殿里。 她出去后,修煉被打斷了,裴渡果然沒有自行繼續(xù),此刻,正懶洋洋地躺在光滑的石頭上,曲起一條腿,拿著一本心法秘籍在看。一頭濃密蜷曲的波浪褐發(fā)傾瀉了下來,鋪在干凈的地上。 聽見桑洱回來的聲音,裴渡也沒起來,就著躺著的姿勢,抬起下巴,倒過頭來看她:“jiejie,你的生日還有幾天就到了么?” 這里很安靜,裴渡聽見了外面的對話也不奇怪。 這也沒什么好否認的,桑洱點頭。 裴渡“哦”了一聲,翻過身來,將心法擱到一旁,聲音單純又好奇,眼中卻滿是探究:“jiejie,你以前生日都喜歡放天燈?” 會這樣慶祝生日的人,他聞所未聞。 桑洱頓了頓,說:“以前覺得明燈在天空飄散,像是星星,很美。連續(xù)幾年都這樣,就膩了,不喜歡了?!?/br> 裴渡眼睛彎起,笑吟吟地說著玩笑話:“那我可以松一口氣了。畢竟,花光我如今身上的積蓄,怕也是買不起一盞天燈給jiejie的?!?/br> 桑洱正要說話,腦海里就突然加載出了一段原文—— 【“買?不用。”秦桑梔邪魅一笑,用充滿了暗示的曖昧聲音,說:“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這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薄?/br> 桑洱:“……” 臥槽,這么羞恥。 “買?不用。”桑洱腳趾蜷縮,硬著頭皮,將這句臺詞含糊地帶了過去:“……唯有以身相許,這就是最好的禮物了?!?/br> 說罷,等裴渡的笑意消失之前,桑洱立即機智地找補:“我的意思是,因為禮輕情意重,心意到了就好,禮物貴不貴并不重要。我平時有很多事情忙,到時候你幫我分擔一些,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br> “唔……”裴渡聽了,坐起來,忽然,低低地痛呼了一聲“啊”。原來他的頭發(fā)被石頭縫夾住了幾縷,坐起來太猛,頭皮被扯痛了。裴渡拉了兩下,弄不出來,心下微惱,竟直接抓著發(fā)尾,以蠻力去扯。 好在,他這只手立刻被按住了。 “不要這么粗魯地對待自己,你一點都不疼的么?”桑洱在他身邊蹲下,制止了他的粗暴行為,低頭,小心翼翼地將他繞在里面的頭發(fā)慢慢地弄了出來。 裴渡的目光在她的側臉上停了停,扭開頭,語氣充斥著一股滿不在乎:“切,這有什么好疼的?!?/br> 這時,原文再次冒出來了—— 【秦桑梔聽了,深情款款地說:“傷在你身,疼在我心?!薄?/br> 裴渡聽了這話,看了桑洱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這回,很快就移開了視線,膝上的指節(jié)不著痕跡地縮了一下。 桑洱自己也覺得尷尬,估計這臺詞把裴渡給油到了。所以,她趕緊當沒事發(fā)生過,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你的頭發(fā)亂了,我給你重新梳梳吧。” 不等裴渡同意,桑洱已膝行繞到了他背后,拿起梳子。她明顯感覺到,當自己觸到裴渡的肩時,他渾身都緊繃了一下,似乎對于將后背暴露給別人這種事,本能地感到了不安,還暗暗捏緊了拳,帶了點攻擊性。 桑洱佯裝沒察覺到他的戒備,輕柔地解了他的發(fā)飾,一縷縷地梳著他的頭發(fā)。 裴渡雖然是小卷毛,不過,發(fā)質很好,彈卷而有光澤,和那些燙染過后毛躁的頭發(fā)完全不同,天然的就是不一樣。 感覺到裴渡想回頭,桑洱不輕不重地用手捏住了他的臉,讓他轉回前面:“乖乖別亂動。” 裴渡的臉一黑,克制著轉了回去。 迄今為止,裴渡的十幾年人生里,從隨著母親在山林隱居,到在人格養(yǎng)成的重要時期,突然遭受橫禍,被拋進了塵世流浪。他大概從沒有試過在輕松、安全又平等的環(huán)境里與世人產生正常的交集,熟悉的只有弱rou強食的規(guī)則、獵食者與獵物的關系。所以,疑心和攻擊性都很重。 每逢有人對他示好,裴渡都會下意識地往惡意的方向想。非常排斥和別人的日常身體接觸,一旦有人觸摸他,就會反應過度。 這種時候,說什么都是沒用的,只能用行動告訴他,自己無害。 有時候,桑洱覺得裴渡和小孩挺像的,要像對待小孩一樣,寵著他,順著他,再和他說道理。他和孩子最大的區(qū)別,大概只在于,有的孩子本性天真殘忍,不分善惡,可他們沒有力量,只能玩小孩子家家。如果這種性格的人獲得了力量,那么,他本身就會成為不可控的危險源。 桑洱給他梳了一會兒頭,忽然感覺到,裴渡終于安分下來,不再亂動了。本來還以為是對方已經信任了自己,結果,桑洱余光一瞥,卻看見裴渡專注地盯著一個地方——原來,前方一塊光滑的石頭可以反射出他們的身影,也能看見她在他背后的動作。 在那倒影里,裴渡兩只眼睛正直勾勾地與她對視。乍然對視,讓人心里微微一悚。 桑洱低頭,沒有露出異樣,給他束好頭發(fā),才松開手,笑著說:“好了。” “謝謝jiejie?!迸岫擅嗣约旱念^頂,立刻轉了個方向,離開了她,背貼著墻,咧嘴一笑:“jiejie對我這么好,你的生辰,我一定會好好地準備禮物的,你等著就好?!?/br> . 桑洱的生辰很快到來。 在她的授意下,今年總算沒有再在外面大肆地慶祝給別人看了,只關起門來,在府中吃飯。仆人們將府邸里面一座二層高的精巧花廳好好地裝飾了一番。因為桑洱放話要一起慶祝,特意開了一桌,讓仆人們同樂,還拿出了珍藏的好酒給大家品嘗,人人的臉上都帶著歡喜的氣息。 裴渡的座位,自然是在桑洱旁邊的。 他素來對外界的反應敏感,不知為何,今天晚上,那個叫忠叔的老奴喝多了以后,總是不時用一種混雜著欣慰、感慨、仿佛岳父看女婿的目光在偷偷看他。 裴渡:“……” 坐他旁邊的桑洱,今晚接受了不少人的敬酒。仆人們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一個二個都大著膽子過來了。 這蠢蛋還樂呵呵的,喝個不停,來者不拒,不多時,動作就有點遲緩了,雙眼泛出水光,臉頰、鼻尖、耳朵,都紅了起來。 嘖。 酒量這么差,還瞎喝。 不會拒絕別人,被喝趴下也活該。 酒過三巡,桑洱的臉上生出了紅暈。其實她是清醒的,只不過這副身體的皮膚很白,喝點酒就很容易臉紅。 當眾人的注意力不在這邊時,裴渡忽然將桑洱拉了出去,說要送她禮物。 桑洱不明就里地被他拉出了熱鬧明亮的花廳。被他帶著,越往前走,周圍就越是漆黑。桑洱的腳步有些不穩(wěn),心中升起了一點兒毛毛的感覺。 裴渡這是要帶她去哪里? 總不至于現在就對她下手吧。淡定,淡定。 好在,沒走多遠,裴渡就停了下來:“到了?!?/br> 此處是這座宅子里最偏僻安靜的地方,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夏夜的濕潤悶熱氣息。 裴渡讓桑洱站在原地,自己走到樹后,蹲了下來,不知道在搗鼓什么。片刻后,才走了出來,可兩手都是空的。 桑洱呆了一下,疑惑道:“不是有禮物嗎?” 話音剛落,她的余光忽然看見了一點光亮,轉過頭,就愣住了。 晴好的夜空之下,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從樹后的籠子里飛出,仿佛聚散無常的繁星,明亮,輕盈,夢幻,飄滿院子,往高空飛去了。 盛夏,正是螢火蟲出現的季節(jié)。 “這是……” “喏,給你放的天燈?!北澈螅岫梢性谥由?,抱著手臂,似乎一點都不為這種廉價的假天燈而感到羞愧,悠悠道:“jiejie不是說膩了原來的天燈么,那這種如何?” “……”桑洱看著天空的螢火蟲,看向他,認真地說:“這種很好?!?/br> 裴渡笑嘻嘻道:“jiejie喜歡,那就不枉我在山上捉了它們一個傍晚了。山上的蚊子好多?!?/br> 這只是第一個禮物而已。等桑洱回到花廳,才知道裴渡給她預備了另一個禮物——原來,子時端上來的長壽面,是裴渡煮的。 往年,這都是廚房的活兒,不知道裴渡是怎么說服他們的。 忠叔站在一旁,臉上溢滿了慈藹的笑容,看著他們。 桑洱:“……”總覺得這位老仆好像誤會了什么,難道他以為裴渡是終結她的浪子生涯的那個人? 裴渡的人看著吊兒郎當的,廚藝卻出乎意外地很拿得出手,簡簡單單的一碗面,煮得色香味俱全,光是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和尉遲蘭廷的黑暗料理相比,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更確切地說,尉遲蘭廷后期被大嬸軍團輪番調教過的廚藝,也沒法和裴渡比。 不過,也是,裴渡又不是嬌生慣養(yǎng)、仆從成群的少爺。如果他不懂如何做飯喂飽自己,那早就餓死了。 桑洱道了謝,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系統(tǒng):“叮,主線劇情進展,炮灰指數—150,實時總值:2630/5000。” 桑洱:“嗯?” 她只不過吃了幾口,進度條就忽然變了,關鍵肯定在于這碗面。難道說,里面…… 系統(tǒng):“是的,宿主,里面放了絕情蠱。不過,不必擔心,這不是要你吃蟲子,絕情蠱在孵化出來以前,是沒有可見的活體的,你可以當它是一種調味料。” 桑洱:“……” 桑洱的筷子凝在了半空,頓了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吃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前一秒還給她放螢火蟲天燈,后一秒就暗下殺手。日后等她得知真相,原來自己是在最高興的時候收到奪命的禮物的,就真的是殺人誅心、終身難忘了。 裴渡坐在她的對面,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目中卻仿佛有一絲精光。 一個仆人喝高了,打著舌頭,說:“今年小姐的生辰可真熱鬧的。裴公子,你不是瀘曲人士,你們那邊的風俗,一般會怎么慶祝生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