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01節(jié)
在寅時初,她等候的人終于現(xiàn)身。 在雨聲中,“篤篤”的敲門響動,微弱而有節(jié)奏。門鎖打開,一個撐著傘的窈窕身影,款款步入了房間。 來者正是岑苑。 臥槽,猜對了! 若非情況不允許,桑洱真想狠狠拍一下大腿。 裴渡仿佛也有些許驚訝,挑了挑優(yōu)美修長的眼梢。這展開有點出人意料,還挺好玩。 方才血腥的地板已被洗凈、風干,空氣中的血味兒亦被熏香覆蓋了。可掛在架子上的那張人皮,還沒有收起來。岑苑進門后看見了它,卻沒有一點意外和害怕的神色。 足以看出,她不是第一次在深夜造訪此處了。 妖怪迎了上去,露出了關(guān)切的神色,一開口,竟是雌雄莫辯、略微中性的聲音:“這么大的雨,你沒有淋濕吧?” 岑苑搖了搖頭,被妖怪牽著手,引到了梳妝鏡前坐下。 桑洱瞇眼,觀察了一下這二人的互動。她本來以為,岑苑握住了這妖怪的什么把柄,這畫皮妖怪才會為她做事??删瓦@幾步路的時間,桑洱就看到這妖怪無比自然地攬住了岑苑的腰。 趙姨娘比岑苑矮小,但這個展臂摟腰的動作,怎么看怎么像是男人在摟著心愛的女人。 桑洱垂下視線,再看了一眼這妖怪穿著的男靴,驟然間,明白了什么。 這妖怪,恐怕不是“她”,而是一個披著女人皮囊的“他”。 妖怪挑亮了燈。將那張薄而新鮮的人皮映得半透,上方是一張栩栩如生的美人臉。岑苑看了它一眼,就移開了目光,擔憂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低聲說:“相隔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會不會……有一天就不湊效了?” “有我在,不會有那一天的。”那妖怪彎下腰,親昵地挑起了岑苑的下巴。因為身體遮擋,桑洱三人看不到他在岑苑的臉上做了什么手腳。只聽到了“刺拉”的一聲輕微裂響,一張已干涸枯槁、不再瑩潤的人皮,從岑苑的臉上脫落了下來。 美人失去了畫皮,原形畢露。桑洱瞳孔微微一縮。原來,岑苑的頰上有一道二指寬的疤痕,皮rou愈合得還算平整,可顏色的沉淀很深,像趴著一條深紫色的蜈蚣。 沒想到,岑苑的臉上會有這么嚴重的破相。 鮮嫩的畫皮與用久了的人皮相比,質(zhì)感天差地別。這張新畫皮,就是為了岑苑量身定做的柔軟面具,嚴絲合縫地一貼上去,那丑陋的疤痕就被遮擋了,甚至能透出肌膚底下泛紅的小血絲。 睜開眼,在鏡中看見自己完好的臉,岑苑似乎有點不安,但抬手摸了摸,她終究還是高興多于憂慮,露出了一絲笑容。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鏡中和妖怪對視,問道:“對了,那個伶人現(xiàn)在如何了?” 桑洱的耳朵瞬間支了起來:“!” “還被我關(guān)著,別擔心。”妖怪哄道:“再忍耐一段時間,等風波一過,我就能換上他的身體了。” 他們相攜著,一起往床邊走來,坐下時,床板發(fā)出了輕微的“吱呀”聲。就在咫尺之遙的頭頂上,給人莫大的心理壓力,桑洱屏住呼吸,以為他們要繼續(xù)說一些秘密,卻聽見了岑苑突然發(fā)出的輕呼:“唔!等一下,不要……” 桑洱一愣,第一反應(yīng)是這妖怪和岑苑發(fā)生了沖突。但聽著聽著,她就發(fā)現(xiàn)聲音有些不對勁了——頭頂傳來了舌頭交纏時黏黏膩膩的聲音,還有輕微推拒時,衣物的摩擦聲。 分明是親熱的動靜。 桑洱:“……” 和她一起被迫聽墻角的,還有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裴渡別開了臉,仿佛興味索然。葉泰河的臉頰燒得通紅,活脫脫是猴子屁股。 好在,劇本沒有讓他們聽一晚上的活春宮。沒親多久,岑苑就忽然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妖怪,衣衫不整地跑到了遠處。 桑洱定睛一看,看見岑苑的手腕,居然被一條絲絹給捆綁了起來。 難道岑苑一開始說“不要”,就是讓妖怪不要綁住她的手? “怎么了?”畫皮妖怪懶洋洋地撥了撥頭發(fā),也跟了上去。 “我不想在這里繼續(xù)了?!贬芬Я艘麓?,不滿地說:“而且,我也不想繼續(xù)這樣了,你為什么每次都要綁著我,不讓我碰你?” 妖怪連忙柔聲哄道:“我這個身體畢竟是女人,我不希望讓你摸到……” “可是我一早就說過,我不在意你的身體是男的還是女呀?!贬匪坪醪荒芾斫?,低聲說:“即使你永遠是女人的身體,我也不介意?!?/br> “可我介意?!毖钟H她的嘴唇:“再忍耐一段時間,等我準備好了,就可以用那副身體來疼你了……” 桑洱皺眉,直覺告訴她,這是借口。這妖怪恐怕是不希望岑苑發(fā)現(xiàn)他后腦勺長了一張畸形的鬼臉——大概率,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岑苑可以接受和附身在女人身上的邪物親熱,卻未必能接受這么恐怖的畫面。所以,在行床笫之事的時候,這妖怪從來不讓岑苑摸自己,免得她不小心摸到他的秘密。 而且,“給常鴻光報仇”果然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岑苑之所以急急忙忙地給周澗春定罪,只是為了讓周澗春從戲樓、熟人面前合理地消失。之后,這妖怪就會奪舍周澗春。這樣,他就能從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狀態(tài),重新變回男性之軀了。 岑苑依偎在妖怪的懷里,又說了一些私密的話,才一前一后地離去,鎖上了門。 房間內(nèi)安靜了下來。 在床底藏了幾個時辰的三人,終于可以爬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 “我的天吶,我都聽見了什么?!比~泰河抱著頭,蹲在地上,喃喃自語:“常夫人居然也是知情人?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 “反正肯定不少?!鄙6反蛄艘幌掳l(fā)僵的肩膀,外面的天空開始微微亮起了,她點起了一張鳳凰符,問道:“對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葉泰河自稱是一個初離師門的云游修士。只是,他的師門,桑洱聞所未聞。不過這也很正常,看這家伙一副冒失沖動、隨時會把自己坑死的樣子,就不像是大宗派教出來的門生。 前幾日,葉泰河路過薊寧,聽說了常府的事,覺得真相有異,就以借宿為名,進來查探了。 桑洱聞言,連忙和他交流了一些信息。 裴渡抱著手臂,站在一旁。 鳳凰符低飛,那昏暖的光芒拂過了桑洱的眼梢。一掠一掠,點過了那張優(yōu)美的紅唇。 裴渡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在那上面停了一停。 這人一出來,就開始說正事了,沒有一點兒害羞和扭捏。 像是已經(jīng)忘了床底下的意外。 也對。像她這種得了董邵離真?zhèn)鞯娜?,萬叢花中過,片葉不沾身,這又算得了什么? 但,這可是他的…… 裴渡神情陰鷙,抬起手指,摸了摸嘴唇,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種混雜著厭惡和刺激的復(fù)雜情緒。似乎,還夾雜幾分不甘心的惱羞。幾秒后,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不太對味兒,裴渡臉色一臭,立即垂下了手。 說什么笑話。既然這人不在意,他更加不會在意。 就當做是被狗舔了一下嘴巴吧。 惡心是惡心了點,但也沒辦法。 那廂,葉泰河握緊了劍,一副斗志昂揚的模樣:“既然已經(jīng)清楚兇徒是誰了,我們干脆一起沖出去,殺他個片甲不留吧?!?/br> “不妥,要先救人,免得撕破臉后,他們用人質(zhì)威脅我們?!鄙6龘u頭,轉(zhuǎn)向裴渡,柔聲道:“按剛才我們聽到的,周澗春還活著。我覺得他應(yīng)該就被關(guān)在這座府邸里,裴渡,你說呢?” 但她看過去,裴渡只是不冷不熱地答了一句:“誰知道呢。” 葉泰河并沒有察覺到二人之間的暗流,湊了上來,巴巴地說:“秦姑娘,那妖怪方才不是打開過一個機關(guān),把李姨娘的尸體放進去了么?這個房間附近肯定有密室,你們要救的人,會不會就被關(guān)在那里?我覺得可以試著尋找密室的入口?!?/br> 桑洱點頭道:“我也有這個打算?!?/br> 從岑苑出現(xiàn)后,副本的進度條就漲到了70%。根據(jù)這變化的幅度,周澗春藏身的地方,應(yīng)該不會很難找到。 時間不多了。即使周澗春不在密室,密室里肯定也會找到線索。 事不宜遲,三人開始行動。由于剛才沒有親眼目睹那妖怪摸了哪里的機關(guān),他們只能分頭尋找,用劍或手指關(guān)節(jié),輕輕地敲擊墻上的字畫、桌上的花瓶,看看有沒有發(fā)出異常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葉泰河忽然高興地叫了一聲:“我找到了,這個花瓶拿不起來,卻可以轉(zhuǎn)動,一定是機關(guān)!” 桑洱和裴渡一起轉(zhuǎn)頭,就見到葉泰河已興奮地下手,轉(zhuǎn)了它一圈。桑洱慘叫一聲:“等一下!沒確定安不安全前,先別碰——” “碰”字還沒從喉嚨出來,三人足下的一塊大石板,毫無征兆地朝兩側(cè)打開了。 桑洱:“……” 這底下竟沒有承托借力的石階,離地面還相當高??v然三人都有仙功,但事發(fā)突然,短短一兩秒間,根本來不及在墜落中途召出仙劍。 勉強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三人就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因巨大的沖擊而兩眼發(fā)黑,暈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桑洱幽幽醒來,感覺到肋骨、手臂都撞得生疼,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氣。 要不是修仙之人的身體都比較扛打,他們從這么高的地方直摔下來,骨頭早就斷了幾根了。 視野慢慢恢復(fù)清晰,桑洱低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五花大綁了起來。 裴渡就坐在她的身旁,也被綁著,頭靠在了她的肩上,閉著雙眼,微皺眉頭,似乎很不舒服。 而始作俑者葉泰河,則仰面暈在了不遠處,身體也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 桑洱:“……” 老話說得對,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本來,這種只有拇指粗細的麻繩是捆不住桑洱的,用力一掙,就能輕松弄斷。但不知為何,她現(xiàn)在的身體根本使不出力氣。 再低頭一看,他們身上的武器,還有袖中的乾坤袋,似乎都不見了??隙ㄊ窃诨杳詴r被那妖怪收走了。 處境很不妙。 這間密室非常昏暗,陰風陣陣。桑洱環(huán)顧四周,好在,這里沒有她想象中那么血腥,一排排的大高柜,上方有許多瓶瓶罐罐,收拾得還挺整齊的。 很快,桑洱就看到了她此行要找的人——對面的一根柱子上,綁著衣衫襤褸的周澗春。他的嘴巴被破布堵住了,滿臉的震驚和激動,正“嗚嗚”地叫著。 可惜,就算她想救他,現(xiàn)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桑洱無奈地丟給了對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后低下頭,暗中調(diào)動了一下金丹中的靈力。 但不管如何嘗試,靈力都無法像平時一樣,澎湃地涌出。 按照這狀況,等桑洱恢復(fù)靈力時,恐怕已經(jīng)超過96小時的限制時間了。即使周澗春還沒涼,副本也會被判定為失敗。 就在這時,枕在桑洱肩上的裴渡輕輕一動,睜開了雙眼。 第63章 從昏迷中蘇醒,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正常人都會懵上一陣子。裴渡卻是臉色猝變,瞬間反應(yīng)過來,坐直了身體。下意識地一振袖子,卻抖不落任何東西——顯然,被他藏在這么隱秘的地方的武器,也沒有逃過被搜走的命運。 再一看,前方的一面墻上,就掛著他們幾個人的仙劍和乾坤袋。 跌落密室前的畫面在腦海里飛快閃過,裴渡的雙眸兇光乍露,惡狠狠地剜了不遠處的葉泰河一眼。 他一早就應(yīng)該殺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桑洱見他醒了,挪近了一點兒,關(guān)切地問:“裴渡,你感覺如何?骨頭沒有哪里疼吧?” 裴渡吁出一口氣,皺眉道:“沒有?!?/br> “那就好?!鄙6玑屩刎?問道:“說起來,我現(xiàn)在完全調(diào)動不了靈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