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61節(jié)
本來,按照桑洱的預想,伶舟應該最遲在昨天就會清醒過來。但不知道為什么,愣是拖到了婚禮的這一刻,他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難不成她的判斷有錯,沒猜中作者的安排? 因為伶舟一切如故,桑洱也不能ooc,自然不可以叫停這場婚事,只能繼續(xù)保持著高興的模樣,等候著拜天地的時刻。 正有點兒心煩意亂時,廟外忽然有銀色電光一閃,照亮了山間。 伴隨著“轟隆——”的雷聲震鳴,一道黑影被拖長了,啪地照在了桑洱的衣服上。 桑洱微微一驚,回過頭,就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打著一把水墨畫油紙傘,正從雨幕里走來。 那是伶舟。 他艷紅的衣衫被雨打濕了一小半,手中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紅蓋頭。打傘的那只手往側面垂下,雨水連成了線,沿著傘面褶皺,不斷墜落。那張如玉的面容,靜靜地看著她,喜怒莫測。 桑洱與他對視,頭皮竄起了一陣輕微的麻意,一種直覺襲上了心頭,可她還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伶舟?” “嗯?!绷嬷鄢邅?,目光瞥向旁邊的紅燭:“在做什么?” 桑洱搓了搓手,說:“有一根蠟燭熄滅了,宓銀去了拿新的。” 伶舟低頭看著她,片刻后,淡淡道:“你真的想當我的妻子嗎?” 眼前的小妖怪迎著他的目光,仿佛有點羞澀,那張普通得不值一提的臉,在紅衣映襯下也有點泛粉,點頭承認道:“我想呀。” “你當然想。” 好像回到了初見那天,伶舟垂下視線看她,輕輕笑了一聲,卻藏了淡淡的譏諷:“可你配當我的妻子嗎?” 桑洱一僵,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上,她怎么可能還意識不到他的變化。 伶舟醒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桑洱在一僵過后,立刻認慫了:“主人,我錯了。” 她的預感果然很準確,作者不會讓炮灰得逞。只是沒想到,會拖到這個時候而已。 伶舟記憶恢復了。換言之,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他應該都想起來了。 強行給他套上了伊麗莎白圈;誆騙他、讓他叫她做主人;還有最近半個月,籌備婚禮的這出鬧劇。 桑洱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伶舟的袖子,干巴巴地解釋了起來:“主人,你聽我說,因為一開始你不認得我了,我怕你會把我當獵物吃掉,更重要的是,你那時候不記得人界的規(guī)則了,如果沒了我陪著,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我才會騙你說我是你的主人,來保證自己不被你吃掉。我也沒想到,我這么做,會引發(fā)出‘以身相許’這個話題?!?/br> “……” 伶舟望著她,沒說話。 “我一開始沒有告訴你‘以身相許’真正的意思,就是因為不想乘人之危。沒想到你還是從別人身上知道了答案。我一來不敢違背你,二來也是因為……喜歡你,腦子一熱,我就答應了?!鄙6Y巴了一下:“但、但是,我知道主人從頭到尾就沒看上過我,就算真的禮成了,我也不敢癡心妄想、玷污主人的。” 她低眉順眼,嘀咕了一句:“主人,我以后都不敢了?!?/br> 伶舟擰眉,終于開口了:“行了,你話真多,我沒問你這些。” 在靈識混亂的這一個多月里發(fā)生的事,在伶舟意識恢復的那一刻,瞬間就變得有點模糊了。那些生動鮮活、觸動心靈的片段,仿佛都被沉到了深深的湖底。但他并不是完全失憶了。 這段時間的他,簡直像是被剛到人界時的自己奪舍了,根本不像他現(xiàn)在的作風。自我認知與潛意識做出的事,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這讓伶舟感到了一種渾身不適的別扭和惱羞,仿佛最深層的他、最想掩飾的一面,全都被看光了。 但不可否認,桑洱說的話都是真的。鉆進她的被窩里一起睡、要她梳毛、提出要以身相許……這些事情,確確實實都是他主動的。她一方面出于畏懼,一方面出于喜歡,半推半就地配合他,也說得過去。 沒法把責任全部歸咎于她。 念在她照看了自己一個多月的份上,就不和她計較她那些小心思了。 伶舟勉強地想。 而且,雖然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很別扭,但是,在他什么都不記得的時候,和她一起生活,他確實是過得快樂的。 被她梳毛很舒服。她做的飯也很好吃。 聽出了伶舟不打算深究的意思,桑洱抬頭,驚訝地看著他。 初醒來,頭有點疼,伶舟捏了捏眉心,問起了一個關鍵的事情:“對了,當時你追著獓狠出去了,我的心魂呢?有沒有拿回來?” 這個問題果然繞不過去。桑洱的腦門滲出了一絲冷汗,捏著手指,說:“主人,對不起,當時那只獓狠太厲害了。它逃出去后,不僅咬死了孟睢,還把我重傷了,之后有一個蒙著面的修士闖了出來,趁我爬不起來,搶走了那縷心魂。我沒能攔住他。” 這是桑洱思來想去后,覺得最恰當?shù)囊粋€解釋:一定要咬定心魂是在觀寧宗就沒了的,絕不能讓伶舟知道是從她手里弄丟的。 反正也是要騙伶舟的,怎么騙都是騙,那就把自己撇得干凈一點吧。 伶舟一聽這話,神色瞬間就陰鷙了幾分:“蒙著面的修士?” 桑洱點頭,目光帶了點哀求地看著他。 “……算了,我早就知道你沒用,少了我就不行?!?/br> 大概是因為心魂已經(jīng)丟失很久了,本來就在別人的手里,且最后遺失的這一縷非常小。再加上,在他的認知里,桑洱本來就不是厲害的妖怪,這段日子又一直照顧他,功過相抵,伶舟倒沒有發(fā)很大的火,轉過了身,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去準備準備,明天啟程回去。” 這算是過關了吧?桑洱連忙應道:“是,主人?!?/br> 伶舟拂袖離去后,桑洱揉了揉鼻子,安靜站了片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婚衣皺了,下意識地捊了捊,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不拜堂,就沒必要這樣做了,慢慢停了手。 那張艷紅的蓋頭,被棄之若履,落在了地上。 桑洱蹲下來,撿起了它,重新疊整齊了。 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外跑了進來。 宓銀早就找到新的紅燭了,剛才來到門外,卻聽見了一些動靜,敏感地察覺到了情況不對,就站在殿外等著。 直到伶舟走了,宓銀才敢跑向桑洱,抱著一根紅燭,不解道:“主人的主人,你和主人吵架了嗎?他怎么走了?你們不拜堂了嗎?” “宓銀,有件事我得和你說清楚。其實我騙了你,我不是伶舟的主人,他才是我的主人。我應該和你一起叫他主人才對。”桑洱握住宓銀的小手,說:“以后不要總和他吵架,‘主人的主人’這個稱呼也別提了,知道嗎?” 宓銀皺起臉。此時的她還不能理解,一個人為什么在一瞬間就能變那么多。不過,剛才隔著一道門,她也隱約感覺到了伶舟的前后差距。 那個會在飯桌上和她搶吃的、偶爾還會和她拌個嘴的伶舟已經(jīng)消失了。與方才那個光是站在那里,就讓她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半魔,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宓銀抿起唇,最后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 翌日,他們就離開了桴石鎮(zhèn)。山上的小房子已經(jīng)住了一個多月,可離去時,伶舟卻沒有半點留戀,頭也沒回過一次。 回程走水路更順暢,速度也更快。他們的力量都大致恢復了,就算混跡在人類里,也不會輕易被發(fā)現(xiàn)是異類,很快就登上了一艘商船。 這艘商船很長很大,船艙最底層裝著貨物和畜類,上面則是人住的房間。來自于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混居在一起。 由于有錢,桑洱和伶舟拿到了兩個比較寬敞的房間。 但房間再大,一天到晚憋在里頭也不舒服。航行到了第二天,宓銀就因為不習慣風浪,縮回了她的錦繡核桃里。桑洱將這枚新的黑蛋妥善地放入了乾坤袋,跟著伶舟一起上了甲板吹風透氣,曬太陽。 秋日,江風清涼,陽光燦爛。兩岸景色開闊。大風鼓起了伶舟的衣衫,他站在船頭,一言不發(fā)。 桑洱拿著一顆金燦燦的橘子,挨在他旁邊,把果rou剝給他吃。就像小狗在討好人,眨著烏溜溜的眼眸,把最好的東西奉給他:“主人,我嘗過了,這橘子rou很甜,你也來一塊吧。” 伶舟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伺候,“唔”了一聲,隨手接過來,放進嘴里。 旁邊有兩個四十出頭的大娘見狀,忍不住搭話道:“公子,你家夫人對你可真好啊?!?/br> “就是。娶到這種媳婦兒,真是福氣?!?/br> 桑洱一愣。 籌備婚禮的那段時間里,類似的開場白,他們已經(jīng)聽過無數(shù)次了。 也不知道是從哪里興起的習慣,有一定歲數(shù)的人們,只要看到一對年輕的男女站在一起,就會自動將他們湊成一對,也不管自己有沒有亂點鴛鴦譜。 伶舟素來不關心陌生人說什么,他甚至沒理會這兩個凡人。 卻忽然聽見,他旁邊的小妖怪答話了,說的還是和以前截然相反的回答。 “不是的,我不是他的媳婦兒?!?/br> 桑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直視著兩位大娘,笑了笑,糾正道:“我是他的仆人?!?/br> 以前還能揣著明白裝糊涂?,F(xiàn)在,經(jīng)過了差點結親一事,就得識相點,絕不能再在口頭上占他的便宜了。 第102章 聽見這個回答,伶舟睨了桑洱一眼。 卻只看到了她的后腦勺,和被江風吹得通紅的耳朵。 兩個大娘得知自己誤會了桑洱和伶舟的關系,面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哦,原來是這樣?!?/br> “嗯。”桑洱點頭,補充道:“我家主人尚未婚娶。” 兩個大娘本來是看航行時間長,打算找人閑嗑幾句,打發(fā)時間,沒想到一開口就搞砸了,把人家的仆人當成了和主子平起平坐的妻子,實在失禮。待了一會兒,兩人就借故走開了。 船欄前空了下來,四周安靜了許多。 桑洱的情緒似乎沒有受到剛才那個話題的影響,抬起頭,繼續(xù)問道:“主人,你還要吃橘子嗎?我繼續(xù)剝給你吧,真的很甜。” 風拂動著桅桿上的旌旗。細碎的影子在她凌亂的鬢發(fā),紅通通的耳朵上晃動。 伶舟看著她,指尖無意識地點了點木欄桿。 他也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不過,她的反應,確實和他想象的有一點不同——按理說,在以前,他從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和情緒?;蛟S是心魂回歸,改變了他的緣故吧。 橘子的甜汁仍徜徉在舌下,伶舟轉開了視線,看著江上的波瀾:“嗯,剝吧。” “好!”桑洱一笑,繼續(xù)剝著橘子了。 . 航程很順暢,數(shù)日后,他們久違地回到了故地——行止山,即伶舟的宮殿所在地。 這段兵荒馬亂的旅程,本沒有桑洱的參與。因此,回來之后,【炮灰值】只變動了一點點,成了1550/5000。伶舟的好感值提升得倒比桑洱想象的要快得多,如今是65/100。 宓銀還在蛋里的時候,就可以隱約感知到外界的情況,所以,她對這座宮殿不會覺得很陌生。在桑洱的游說下,伶舟并沒有趕走宓銀,而是延續(xù)了當初認下的主仆關系。 也許,在伶舟看來,這座宮殿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沒有太大差別。 . 從沙丘城回來后,桑洱的日子也回到了過去的模式。 由于心魂還沒有完全收回,伶舟依然需要定期去九冥魔境,獵殺強大的魔物。每逢這種時候,桑洱就負責鞍前馬后,為他布結界、擦武器、擋攻擊、收法寶。在伶舟單方面毆打魔物時,她還會在不遠處吶喊助威:“主人好厲害!” 雖說九冥魔境里險象環(huán)生,有一次,桑洱還差點被一頭魔獸吞掉,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魔獸的下頜關節(jié)被伶舟卸掉了,她則被伶舟撈了回來。但是,每一次歷練,收獲都是巨大的。如今,桑洱修為進步,妖丹大了很多,遇到危險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