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金一邊擋在蘇云湉面前，一邊低聲嘀咕：“蘇道友啊！都讓你跑了，那么好的機會怎么不跑??！”

    “就是機會太好才不能跑?！碧K云湉利落地收回長綢短劍，目光謹慎地看向緩緩過來的大手，“現(xiàn)在不殺。我怕以后沒機會?！?/br>
    烏金金嘴角一抽，他剛想勸誡兩句，就聽見蘇云湉補充。

    “再說了，豬妖都敢跟在石猴后面搖旗吶喊！此事本因我而起，我若不跟上，真的連豬妖都不如。”

    烏金金一下子怔住了。

    他定定地看著蘇云湉，沒想到對方此舉還有這樣一番義氣的理由，又是欽佩，又是一臉不知要說什么的無奈表情。

    還在用巨錘力抗的石長老聞言哈哈大笑：“說得好！有事一起扛！有我當年幾分風范?！?/br>
    烏金金聞言腦后落下一滴汗水，剛不還是您喊話讓蘇道友離開的嗎？合著好話壞話全讓你老人家一個人說完。

    謝飛星沉默地丟法器，徐元元一邊瘋狂丟符箓，一邊無語地喊道：“這種關鍵時候別閑聊。啊，錘子快碎了?！?/br>
    伴隨著這一聲大叫。

    那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鐵錘以及高階符箓通通捏碎，然后重重一拍，將石長老狠狠地砸向遠處的峭壁中，同時將烏金金、徐元元和蘇云湉一把捏住。

    整個過程耗時不足兩秒。

    顯然是王霏霏的死徹底觸怒了對方，抓得又準，又快，又用力，明顯不給任何能被人施以援手的時間。

    蘇云湉悶哼一聲，隱隱聽見自己骨骼發(fā)出“嘎吱”的擠壓聲，她余光一瞟，發(fā)現(xiàn)烏金金和徐元元因為攜手護在她身外，承受到的壓力更大。

    他們的臉越來越紅，身體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劇烈，尤其烏金金，他的嘴唇都有些泛白，眼見快要撐不住。

    蘇云湉松開握劍的手，早在決定殺王霏霏的時候，她就有了應對的覺悟。

    雖然不知道能有多大用。

    但召土地神確實是她最大的殺手锏。

    她一念心起，準備將召喚土地神后面（6）括號里面的數(shù)字點滿，再行大招。

    然后還未正式行動，“轟隆隆”底下忽然傳來一陣地動山搖的巨大聲響。

    片刻后，渾身上下的擠壓感驟然消失。

    蘇云湉好奇地低頭一看，原來是茫茫大地上裂開了一個縱橫上百米的口子，從中探出一只與空中的大手幾乎不分上下的大手。

    這只土黃色的大手不光掐住空中大手的手腕，還一根一根地將其手指撥開。

    蘇云湉三人才得以成功脫困出來。

    她深吸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兩只大手還在掰手腕，便扶起烏金金和徐元元來到相對安全的地方，輕拍他們的后背。

    “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道。

    徐元元率先搖頭，聲音有些喘：“我還好，就是有點岔氣?！?/br>
    “我的天！他終于是肯出來了……”烏金金也示意自己沒事，揉著胳膊腿開啟瘋狂低聲吐槽，“我還以為他就打算一直看著，惡趣味地想要等我們?nèi)デ缶取?/br>
    蘇云湉聞言一愣，這語氣相當親昵，好奇道：“你認識這位大能？”

    “哼。”烏金金別扭地點點頭，“反正就……厲害是厲害，但萬萬學不得?！?/br>
    蘇云湉：“？”

    ……

    高空兩只大手互相僵持了會，大黃手的力量顯然更勝一籌。

    這時，空中又響起氣急敗壞的聲音，嚴厲道：“烏道友你不要太過分，這是殺我王家子弟的兇手，我必殺之，這是私人恩怨?！?/br>
    “得了吧。你們王家是什么性子我還能不知道?！被貞纳ひ袈犉饋砗苣贻p，有點吊兒郎當?shù)母杏X，甚至還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繼續(xù)道，“退了吧?！?/br>
    “你這是包庇……”

    “行了啊！我烏家嫡系的子孫……嗝，剛剛被你捏在手中。你忘了？你是不是已經(jīng)決定……嗝，與我有私仇了??？”年輕嗓音不耐煩地打著酒嗝，“這事要么你退，嗝，要么我們再做一場法?！?/br>
    “你……”

    高空中的聲音明顯有了忌憚，好一會后，才恢復高高在上的漠然。

    “好好好……不愧是傳承數(shù)千年的天衍宗，骨子里就是護短、傲氣。連這般當街行兇之人也愿意庇護，我們王家自覺是沒臉繼續(xù)留在天衍宗的領域，即日起，我們將全面退回兩界山駐守?！?/br>
    “怎可如此！”之前沒有插話的大長老急道，“王家可是負責武安城、莒南城，永寧城以及三十六個小鎮(zhèn)的安危，你們怎可以如此輕易地退。你們致治下的百姓于何地。”

    “兩界山是邊疆第一線。我們前往邊疆也是為人境出力，并非避戰(zhàn)！”高空中的聲音很淡，“但我不能讓王家人對外流血，對內(nèi)還流血……”

    蘇云湉聽不下去了，這是什么擅長威脅的老白蓮花??！

    眼見對方即將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無辜的長老團一通輸出。

    蘇云湉站出來，高聲道：“敢問這位王家大能！王小二父女殺我時，你為何不出來制止！是覺得他們殺妖攢的功勞，足夠換我一條命嗎？”

    “大膽！毫無教養(yǎng)，膽敢插話……”

    “你不敢回答我的問題嗎？”蘇云湉深諳一個道理，與蠻不講理的人爭論時，一定要牢牢掌控住核心節(jié)奏，“您就回我一個問題，王小二父女殺我，你不出來制止是因為他們勞苦功高？是因為你不想管？還是因為他們是王家人？”

    “……你。夏蟲不可語冰。”

    那聲音沉默了會，拒絕正面回答。

    之后不管高空中的聲音，如何賣慘，想把話題扯到其他地方。

    蘇云湉永遠是最會潑冷水的那一個，見縫插針地問出這三個問題，不讓王家站在道德制高點，讓所有人的腦回路又跟著她回來。

    雙方因此僵持了一會。

    之前懶洋洋的嗓音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整個天地間都蕩漾著他歡快的笑聲。

    那嗓音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曾經(jīng)辯駁天下無敵手的縱橫家小子，嗝……現(xiàn)在居然成了個不敢直面內(nèi)心，不敢承擔的膽小鬼。嗝，還被個煉氣期小家伙質疑……嗝，歲月如梭啊……”

    笑完之后，他帶著點調侃的語氣補充道，“我告訴你小姑娘！嗝，他，他就是覺得王家實力強，王家殺妖勞苦功高，他們是王家人所以理應受到優(yōu)待，你待如何？”

    “那王霏霏值多少功勛？王小二又值多少功勛？”蘇云湉鎮(zhèn)定自若地回應道，“我愿意殺妖攢功勛，買他們的命！”

    眾位修士：“……”

    他們不敢置信地看著蘇云湉。

    居然剛說出把人命與功勛掛鉤的話？這真的合適嗎？

    但仔細一想，既然王家大能的衡量方式是功勛，是殺妖人數(shù)，那么蘇云湉直接將王霏霏和王小二擺在天秤的一邊，再用妖獸的數(shù)量來衡量。

    好像也沒有什么錯?。?/br>
    這么一想，好像最初就是王家有問題吧。眾位修士又一次成功被蘇云湉帶回腦回路。

    “豎子！豎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高空中的手指控制不住脾氣地顫抖，好狠毒的心思！以功勛換人命！這個說法一旦傳出來，王家絕對會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

    地面大能的笑聲，簡直是爆笑如雷，“厲害！厲害??！我看蘇小友你就算不修真，入世當個朝廷官員，只怕也能張口殺人。”

    蘇云湉不解地笑笑：“我是按王家的規(guī)則做事，何錯之有？”

    高空中的手指一頓，驟然消失，鏤空的云層灑下一片陽光。

    天地間的笑聲也為之一滯，然后繼續(xù)歡快。

    片刻后，從不遠處的地平線飄過來一道身著紫色華服的俊逸身影，隨著紫衣人的靠近，熟悉的笑聲越來越清晰。

    “哈哈……我若不現(xiàn)身，只怕那小子會惱羞成怒，真身出手?！?/br>
    瞬息間，紫衣華服的俊美身影便出現(xiàn)在蘇云湉面前。

    蘇云湉抬眸，心神一愣，這人擰著一壺酒，渾身透著一股玩世不羈的貴氣，但令她驚訝的是，這人與烏金金的樣貌有七八成的相似。

    若是兩人的氣質再接近一點，簡直像雙胞胎。

    蘇云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烏金金身上，就見對方不甘不愿地喚了一聲：“老祖宗?！敝笙蜃弦氯A服人行了一個大禮，便沉默下來。

    紫衣華服的男子目光落在烏金金身上，又落在蘇云湉身上，笑道：“孫孫孫……媳婦？”

    蘇云湉嘴角一抽，看來確實人如其聲，玩世不恭。

    “您胡說什么呢！”烏金金憋不住，嘴巴開始“嘚嘚”念叨，“老祖宗您是不是閉關閉太久！我們這么明顯的兄妹情誼都看不出來嗎？我們……”

    “哦。就是追不上嘛?！?/br>
    烏金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咬牙道：“那老祖宗您能不能說一下，保命符用了，為何您遲遲未到，這么晚才出現(xiàn)？也是我運氣好沒死要不然……”

    紫衣華服的男子悶了口酒，一臉完全不在意被后輩吐槽的模樣，他睡眼惺忪地嗯了兩聲：“喝醉了。”

    烏金金表情窒息，但又像不怎么意外，繼續(xù)“嘚嘚”嘮叨。

    蘇云湉看著這兩人，一開始有些驚訝烏金金的態(tài)度，但看久又覺得，或許是這對祖孫獨特的相處方式。

    “蘇道友……”

    清麗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蘇云湉回首，就見三位女修一前一后地走過來，站在最后的是之前與她打工招呼的童瀟瀟，領頭的兩位女修穿著類似收腰道袍的淡藍色長裙，樣貌間還有三四分相似，都頗為出色。

    “蘇道友，聽聞你未曾有傳承，不知可愿聊一聊在古境用過的祈天術？”

    風長老說話間，聲音透著滿滿的期待。

    蘇云湉表情很淡，點點頭。

    風長老見狀心頭一跳，然后很關切地問了好幾個問題，比如用的什么道法，在使用道法時可有靈力凝滯的感覺，在召喚某位小神時有沒有犯忌諱，在成功之前失敗過幾次等。

    聽起來像是在問問題，實際上更像是關心、展示實力和招攬。

    蘇云湉心中有數(shù)，耐心回答，又巧妙地避開所有祈天閣招生的話題。

    風長老說完沒得到回應有些郁悶，這會兒，又有好幾位風姿卓越的修行者熱情地走過來，他們與風長老的目的差不多。

    “蘇小友對劍法有一定的了解。不知有沒有興趣來神劍鋒？”

    “我聽聞蘇小友是謝家子，正好可以與謝師弟做個伴，他隨我在主峰修術法?！?/br>
    “蘇小友靈力平和，說不定是煉藥的好苗子。”

    ……

    等長老們像是招生老師一樣擺完條件，均眼巴巴地看著蘇云湉，等候回應。

    蘇云湉微笑道：“幾位長老謝謝關心，不知道還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