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小食店 第66節(jié)
陳懷松開韁繩,雙手血淋淋的,一臉狼狽相,這事倒真讓他心服口服,要是沒裴恒昭出手,今日他也討不了好。 “多謝,救命之恩不敢忘,你且等著,我必會送你一份大禮?!?/br> 人救了他,他自然得在姨母面前賣力一些,多說好話,至于能不能定親,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陳懷行禮道謝,翻身上馬離去。 心里感慨,此人倒是真君子,坦蕩,又光風(fēng)霽月。 裴恒昭沒將衣服拿下來,而是穿著一件白色的內(nèi)衫牽著馬從女子看臺那里經(jīng)過,裝作不經(jīng)意的瞟過,卻見祝陳愿看著陳懷遠(yuǎn)去的方向,一臉擔(dān)憂。 他攥緊韁繩,心里好似打翻了醋瓶子,酸澀非常。 其實褚長隱說得對,珍寶才不會等他一步一步想好了再往前走,旁邊虎視眈眈的人都是騎著烈馬來的。 他心里思慮著,眼神堅定非常,得快人一步才是。 作者有話說: 今天沒有美食,明日多寫點補(bǔ)上,抱歉@_@ 每年我一到上班就很容易生病,時常這里難受那里難受,所以寫得很慢,更新也總不穩(wěn)定,等周末多寫一些,大家見諒呀。 馬球資料來源于《別具一格的蹴鞠與馬球》 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鸥?/br> 第60章 釀羊肚 等祝陳愿收回視線的時候, 裴恒昭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雖然她時??搓悜巡豁樠郏龅搅诉@樣的事情, 總不能過于冷漠。 看著陳懷包扎好傷口后, 還是那樣快馬疾馳,她放下了心。 也因著這件事情, 后面的宴席, 祝陳愿都沒怎么吃, 最后拉上宋嘉盈, 和褚小滿告別。 宋嘉盈一直端著在笑的臉出門后就垮了下來,揉揉自己的臉說道:“褚家伯母真的是讓人盛情難卻,我可招架不住她的攻勢?!?/br> 祝陳愿沒說話, 悄悄拉了一把她的衣袖, 小聲說:“別在這里說,我們先上馬車。” 兩人上了馬車后,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她說了一句, “晚間我沒吃飽, 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再吃一頓?!?/br> 祝陳愿也沒有怎么動筷子,當(dāng)下應(yīng)道:“最近有好長一段日子沒有去夜市了, 不如我請你去吃釀羊肚,我知曉有一家做的很是不錯。” “那當(dāng)然得去。” 兩人讓車夫拐彎去州橋, 一下車, 油煙味都被各種雜香味掩蓋, 每一間鋪子前都是人頭攢動, 現(xiàn)下這個天正是舒服的時候, 不冷不熱, 大家都愿意出來覓食。 祝陳愿說的釀羊肚攤子在一棵大樹底下,樹上掛著春旗,特別好找。 賣羊肚的是一對老夫婦,頭發(fā)半花白,手腳還算利索,外帶著兒子一家來幫忙,爐子不少,有些早早就烤好了,所以上東西很快。 她們兩個找了地方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冒著熱氣的釀羊肚就已經(jīng)端了上來。 釀羊肚是用一整個洗凈的羊肚,加羊絲、羊脂和豆豉、姜、花椒末等,放到羊肚里,用絲線將口縫緊,放到爐子里埋灰烤制一個時辰。 洗凈的羊肚是焦黃色的,羊肚跟充氣的蹴鞠一般,表皮是皺的,上頭已經(jīng)被切開,絲線已經(jīng)去除掉,羊肚就慢慢卸了氣,露出里頭的暗黃的餡料,香味從開口處借著春風(fēng)飄到兩人鼻尖底下。 祝陳愿拿勺子舀里頭的釀餡,吹了吹氣,放到嘴中,在烘烤的時候,羊肚里頭的油脂,餡料里頭的汁水都滲了出來,所以釀餡嘗起來不是干巴的,而是汁水豐盈,香氣濃重。 等她們嘗完了釀餡,小販過來將羊肚切成細(xì)絲,羊肚表皮有股焦脆感,但里頭是又香又軟。 等嘴巴嘗著味了,肚子也有飽腹感后,宋嘉盈才暫緩進(jìn)食的速度,有心想聊些什么,可一瞧離她們最遠(yuǎn)也只有一壁之隔的食客,還是歇了心思。 等吃完后踱步到沿河岸邊,才憋不住在自己心里藏的話。 “你給我老實交代,一五一十說清楚,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才不信你們沒點貓膩?!?/br> 宋嘉盈語氣拔高,雙手叉腰,像是衙門的官差在審問犯罪的。 祝陳愿找了塊空地坐下來,旁邊恰好有從橋上垂下來的數(shù)盞燈籠,遠(yuǎn)處是來回游蕩的畫舫,倒也不顯得這個地方幽森。 她感受江面上吹來的風(fēng),聲音縹緲,“哪里有貓膩,不過是見了幾面,有些緣分而已?!?/br>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她就將自己在太學(xué)知道裴恒昭之后,一連串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聽得宋嘉盈嘖嘖稱奇,轉(zhuǎn)頭又是瞪眼,“好哇,那日我們一起去的相國寺,我問你怎么臉紅了,你還說沒事,就我個傻的,真以為你是日頭曬紅的。還有,我在寺廟每天忍受著孤寂,吃的也是清湯寡水,你倒好,日子可真逍遙?!?/br> 她說話語氣都是陰陽怪氣的,皺著鼻頭表示不滿極了。 “我這不是覺得丟臉,就不好講出來,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個全盤交代了,一點遺漏都沒有。” 宋嘉盈聽到她的解釋,勉強(qiáng)表示自己接受了,又不是不知道祝陳愿的性子,打小沒有確定的事情,都會憋在心里。 她收起臉上的表情,這次倒是很認(rèn)真地問道:“所以,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動心了?” 祝陳愿搖頭,她將頭靠在膝蓋上,看著前面劃過的春船,很是迷茫,“你說動心?好像也沒有到那上面。只是有些特別?!?/br> 這個特別之處,在于她從來沒有看見男子而臉紅過,也好比在那么多人當(dāng)中,她無法第一眼看見陳懷一樣,卻能一眼注意到裴恒昭。 當(dāng)然,要她說再有其他的想法,那肯定還不到這一步。 宋嘉盈聽完她說的話,有些無奈,“我還以為能聽到點別的呢?!?/br> 盤腿坐好,手撐在腿上,接著說道:“看來問你是問不出什么事了”,她轉(zhuǎn)頭看向祝陳愿,眼睛亮晶晶的,“不過你眼神挺好使的,至少這個小郎君沒讓我覺得空長了一副聰明相??此詈蟛唏R上前用衣服罩住狂馬,這人屬實還可以。不然我真的要勸你,不能光看長相就心生愛慕之情,這個世上多的是這種讀書負(fù)心郎,娶妻納妾又攀高枝,到時候你被蒙騙的話,我得嘔血?!?/br> 祝陳愿靠在她身上,語氣淡然,“別說現(xiàn)在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便是真到情意互通又如何。你可聽過,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當(dāng)風(fēng)揚(yáng)其灰! 從今以往,勿復(fù)相思,相思與君絕!” 她自幼讀詩書,書中有很多至理名言讓她印象深刻,除了風(fēng)花雪月以外的決絕,更讓人難以忘懷。 “更何況,縱然邁進(jìn)了火坑,又不是非得要把自己的后半輩子都給當(dāng)柴燒,那不是可勁作踐自己??醋哐哿耍蔷秃碗x,反正我有銀錢,又有娘家,管的別人怎么說呢?!?/br> 祝陳愿看著瘦弱且溫柔,旁人初次見她,便以為她的性子溫柔似水,是一點坎都邁不過去的女子。 其實她從小受到病痛的折磨,那些挨過的針,吃過的藥,所有痛到昏厥且難以入眠的夜晚,都讓她變得堅韌,更何況后來學(xué)廚,學(xué)詩經(jīng)禮義,會丹青算賬,也讓她眼界沒有那么狹窄。 世上并非只有后院。 至少在她心里,自己并不是攀附著男子生存的,也并不是成婚后,他有二心,還要幫著納妾,養(yǎng)妾生子,她腦子有病才會容忍,除非她也可以養(yǎng)男子,那估計兩人才能繼續(xù)相處。 不過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她也沒有說出來過,這世道要求女子三從四德,在家相夫教子,她無法要求別人,便只能讓自己閉嘴。 “這真是像你的性子,歲歲,你說得對,世上男子千千萬,這個不行就再換,左右又無定親,只是動心,那就管他呢?!?/br> 能跟祝陳愿玩到一起的,也不是什么嬌花,且宋嘉盈更不服氣,“你看那些畫舫上左擁右抱的男人,一個個自己不守夫德,卻要求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或是恪守貞節(jié),可真是仗著自己文人有嘴能說會道,有筆能寫,就干盡荒唐事,呵,美得他們。” 祝陳愿被她這一番話是徹底逗笑了,世上能有一個姐妹如此懂她,也算是此生之幸。 兩人在江邊說得暢快淋漓,以至于直到夜深回家后,祝陳愿困得都睜不開眼睛,倒頭就睡。 這一番話說明后,祝陳愿也更加的坦然。 隔日晌午,她就在廚房里面忙活,宴請總得摸清人的口味,想著裴恒昭是杭城的,就做了幾個杭城菜,其中一個算是她自己拿手的。 叫鮮蝦rou團(tuán)餅。 她用的是青蝦,倒不是杭城來的,剝?nèi)ノr皮,剁成rou末,拿一塊豬的肥膘來,煮熟后剁成泥,姜切成小丁,橘皮剪成小片,全都放到碗里。 再拿胡椒、鹽、豆粉,上手直接攪和均勻。 等這個弄完,她先燒別的菜,時辰差不多后,再將鍋給燒熱,撤出柴火來,倒入一點油,上手沾取蝦料,按成圓餅后下鍋煎。 她在煎的時候,有人輕手輕腳走過來,在后頭喊了一聲“表妹”,差點沒將手里的筷子給扔出去。 轉(zhuǎn)頭一看,果不其然是陳懷,祝陳愿差點想翻個白眼給他看,不過一想昨日他也受了大罪,還是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表哥,你昨日手沒大礙吧。” 陳懷就是特意來的食店,他舉起手里纏著白布的手掌,語氣莫名,“你覺得我這像是沒有大礙的樣子嗎?表妹,你哥我為了你可真是受了大罪,你是不是應(yīng)該表示一下?!?/br> 看他莫名其妙過來,又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很不想搭理他,甚至想趕他出去,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待會兒裴恒昭過來,她不可能上去作陪,眼下不就有個好人選。 一時間,祝陳愿笑意盈盈,看得陳懷心里發(fā)毛,她說道:“表哥,你說得極是,我今日還做了你喜歡吃的鮮蝦rou團(tuán)餅,我盛幾個,你去外頭吃。” 陳懷斜著眼看她,倒也沒吭聲,直接坐到外間,他只包了手掌心,前面的傷口不算什么,勉強(qiáng)可以用筷子。 鮮蝦rou團(tuán)餅確實是他愛吃的,明州盛產(chǎn)青蝦,他從小就好吃這一口,低著頭費(fèi)勁地咬了一小口,細(xì)細(xì)品嘗,豬肥膘放到蝦rou里面,不僅沒有讓蝦rou變得葷濁,而是更加細(xì)嫩,放了豆粉后,蝦餅在煎制時也沒有散開。 所以表皮煎制到金黃,色澤好看,且咬下去外酥里嫩,口感香脆。 等他嘗完了一個,就聽見不遠(yuǎn)處的祝陳愿語氣懇求,“表哥,你看我這么誠心,你是不是得幫我個忙?!?/br> “要不我吐出來還給你?” 祝陳愿無語凝噎。 陳懷開始夾第二個餅,低頭說道:“什么事?!?/br> “等會兒,我有個客人要來,就是昨日與你一起打馬球的朋頭,你看,你能不能作陪?!?/br> 本以為陳懷會問,卻沒有想到,他一點多余的反應(yīng)都沒有,只是點頭表示明了。 祝陳愿心里生疑,總覺得陳懷知道點什么東西的模樣,只是不等她細(xì)想,門外就有敲門聲。 沒等她上前,陳懷一撂筷子,直接上前去開門。 門外的裴恒昭看見開門的是陳懷,揚(yáng)起的笑容突地收起來,瞬間一點表情也沒有。 聲音無波無瀾地問候他,“陳郎君,昨日的傷已經(jīng)好得這么利索了嗎?” 還有精力在這里蹦跶。 陳懷請他進(jìn)來,臉上笑容洋溢,“自是托了你的福,不然哪有我的今日?!?/br> 裴恒昭皮笑rou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等進(jìn)了里頭,看見站在一旁等他們的祝陳愿時,倒是沒再擺臉色,溫和地說道:“今日還是勞煩小娘子了。” “不勞煩,小郎君,這是我的表哥,他從明州過來看我的,你們年紀(jì)應(yīng)該相仿吧,讓他作陪可行?” 祝陳愿隱約感受到兩人的微妙氣氛,心里暗想,不會是陳懷又說些什么不中聽的話了。 “自是無妨,只是沒想到陳郎君竟是小娘子的表哥?!?/br> 裴恒昭謙和地表示,聽到是表哥后,他心里本來就緊繃的弦,拉得更緊了。 表兄妹成婚的不再少數(shù),何況昨日陳懷一上來就敵意滿滿,這不是虎視眈眈,又是什么。 一時心里更加防備起他來。 祝陳愿請他們到二樓坐下,自己去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