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面對著面細嚼慢咽的品味，也有其樂趣啦……

    陶箏見他猶豫和扭捏，胸中產(chǎn)生一種長輩逗小朋友般的壞壞的快樂。

    她盯著他笑了會兒，才道：

    “我把車開到公司停好，然后附近找個能吃串的地方喝酒怎么樣？

    “而且戴樂樂今天托我跟你聊你工作的事兒，我一直沒倒出空，一會兒要替戴樂樂勸勸你呢?！?/br>
    “喝酒可以，你要說的事兒我知道，我拒絕。”李沐陽聽她前半段的話還興致勃勃的笑，聽到后面那句就皺起了眉頭。

    “走吧?！碧展~放下吃甜點的小勺，接過服務(wù)生遞過來的外套搭在肘彎，走到李沐陽身邊時拍了拍他頭頂。

    平常聊天時看起來像個大人，做起工作來靠譜，談天說地也有幾分敏銳和成熟，結(jié)果一到他自己的事上，又露出孩子氣。

    李沐陽摸了下自己發(fā)頂，這才跟上她。

    深秋夜風(fēng)很涼，陶箏打開窗，任冷風(fēng)吹面。

    有種剛畢業(yè)時那種放肆又自在的感覺，有大好未來等著她打拼，有許多幸福等著她去擁有。

    大上海啊。

    過了好一會兒，李沐陽終于忍不了了，“陶老師，你把車窗關(guān)了吧，這個溫度，你只怕要被吹感冒?！?/br>
    “哈哈，是你怕冷吧？”陶箏關(guān)好窗，笑問。

    “你這么一說，我發(fā)現(xiàn)我也的確有點冷?！鼻嗄暌槐菊?jīng)道。

    “哈哈哈哈?！碧展~被逗笑，關(guān)上窗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鼻頭涼涼的。

    汽車從外灘邊駛過，走走停停，全是霓虹、豪車，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上海真繁華，這么多人在這里拼搏，有多少人真的得到幸福呢？”陶箏趁紅燈，望向車窗外。

    “繁華是繁華，但太卷了?！崩钽尻枦]有向右轉(zhuǎn)頭，只在看陶箏時，順著她目光往她那邊的車窗外掃了一眼。

    紅紅綠綠的顏色，和來來往往毫無意義的人影。

    “是有點卷，但選擇這里了，也只能適應(yīng)這里的規(guī)則。社會叢林，置身在規(guī)則之下，我們又有什么辦法呢？”陶箏聳肩。

    “還是得自己做規(guī)劃，不能被環(huán)境卷著走，也不能被社會指導(dǎo)著走。得走自己的節(jié)奏?！崩钽尻柭曇粼谲噹】臻g內(nèi)，聽起來和緩低沉，比往日更多了幾分可靠感。

    陶箏轉(zhuǎn)頭看他，青年坐的板板正正，像個被安全帶捆住的野獸，有種另類的反差萌。

    綠燈亮，她松開剎車，和緩的踩下油門。

    汽車駛出很久，她還在想他的話。

    如果5年前她更理性一點，如李沐陽所說一樣，自己做規(guī)劃，不被社會指導(dǎo)著走……

    不要身邊人都談戀愛了，自己就覺得也要戀愛。

    身邊人都在工作第二第三年步入婚姻，她就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結(jié)婚。

    父母說男方工作好、家境好、不抽煙不喝酒就是萬里挑一的良配，自己就也覺得陳書宇特別好。

    那會怎樣呢？

    因為缺少獨立的思考，受上一輩人和身邊人影響嚴重。把社會讓你認為對的事，真的當成自己認為對的事。

    于是，她覺得她需要一個婚姻，絕不能當剩女……

    直到支付代價了，才逐漸清醒。

    這世上，大概就是有一部分人不需要付出慘痛代價，就能走向?qū)Φ倪x擇。

    另一些人卻不行。

    在下一個紅燈時，李沐陽轉(zhuǎn)頭看看她，忽然接上了自己十幾分鐘前說的話：

    “所以，我不能被戴樂樂帶著走，不能她讓我去參加綜藝，我就去參加綜藝。我有自己的規(guī)劃，我現(xiàn)在沒有條件拍電影，所以我要拍劇，等出作品了，再考慮綜藝?！?/br>
    “哈，你這是不等我開口勸你，就絞盡腦汁堵住我的嘴了？”陶箏撲哧一聲笑，虧她把他的話當智慧結(jié)晶，一路都在認真咀嚼和反思。

    原來他說出來不是感慨和總結(jié)，而是挖個坑給她跳，讓她不要給戴樂樂當說客啊。

    “戴樂樂說你可以先賺上錢，綜藝的錢很好賺的，跑一圈兒回來，你錢包就不焦慮了。”陶箏想了想又道：

    “綜藝拍一拍，也不一定影響拍劇吧?！?/br>
    李沐陽嘴唇抿直，忽然有點難過，他轉(zhuǎn)頭問她：“我缺錢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

    陶箏微怔，轉(zhuǎn)頭看他，青年別扭的直視前方，繃著下巴不看她。

    輕笑出聲，她趕在綠燈前最后時刻，忽然朝著他傾身，伸長手臂快速抓亂了他短發(fā)。

    自尊心還真強。

    敏感又脆弱的少年。

    他只怕很難長成特別開朗風(fēng)sao的健氣男明星了。

    就這個性子，即便在人群中，在大眾視野下，也會逐漸變成內(nèi)斂型吧。

    青年吃驚回看，她那只作亂的右手已經(jīng)把回方向盤了。

    “你才剛畢業(yè)，這個年紀沒錢才是常態(tài)。

    “青春年少的積累階段，有積累階段的體驗。

    “人生很長，如果一步就到終點，也會缺少很多樂趣吧。

    “你現(xiàn)在挺好的，一點也不狼狽，還挺瀟灑呢，想拒絕綜藝就拒絕綜藝，有錢都不賺，你說瀟灑不瀟灑？”

    陶箏說罷笑了笑，“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帥啊你？”

    “帥肯定是帥的，倒也不是有錢不賺。”李沐陽轉(zhuǎn)頭看她，“錢很重要，我可想賺了。

    “特別想。

    “但戴樂樂說的這個綜藝，錢真多不能賺。錢是工具，賺來是要買食物、買衣食住行、買快樂和幸福的。

    “我就當拿上綜藝賺的錢，買了這段時間，用這個時間去學(xué)習(xí)和積累，專心做好自己第一個重要的戲。

    “地基打扎實了，才能站穩(wěn)腳，站穩(wěn)腳了，才能賺更多錢。

    “那個綜藝是唱跳選秀，唱跳我沒有特別優(yōu)勢的，上去了只會丟人。

    “以后別人提起李沐陽，就會想到那個什么都不行還上節(jié)目蹭通告費的蹩腳年輕人。

    “如果大家都這樣覺得，那我還有機會拿到好戲嗎？

    “會不會在綜藝上混混日子，慢慢就消失了？”

    陶箏被他說的忍不住點頭，怎么聽怎么有道理，甚至還產(chǎn)生了對他更加刮目相看，更加欽佩的情感。

    這么年輕就懂得‘舍得’的道理，又狠得下心去‘舍’，這也太厲害了吧。

    多少人一輩子都不懂得不破不立，于是渾渾噩噩度日，走到人生盡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這家伙才22歲吧？初出茅廬就這么清醒？

    可快到公司時，陶箏越細品，越懷疑，這家伙就是自尊心太強，太要面子，擔心自己上節(jié)目不僅不帥，反而還丟臉吧？

    在進公司車庫前的最后一個紅燈，她轉(zhuǎn)頭問他：

    “你就是怕羞吧？當演員，不就是要豁出去嗎？不好意思上臺，怕丟臉，這怎么行？”

    “你閱讀理解是數(shù)學(xué)老師教的嗎？”李沐陽瞪她。

    “惱羞成怒了？哈哈。”陶箏得意的笑，是被她說中了吧。

    “我認真的！”他正襟危坐，堅持道。

    “好啦，知道你自己有定算，我不勸你了?！碧展~舉雙手投降。

    “你把手放回方向盤！”李沐陽緊張道。

    “紅燈啊……”

    “未來影帝在你車上，你謹慎點開吧?！?/br>
    “哈哈哈?！碧展~再次笑出聲：“你看，我還能鼓掌！”

    “喂！”李沐陽不滿。

    “看，我還能把手藏起來！”她將雙手藏在身后。

    “綠燈了！綠燈了！”李沐陽著急道。

    “哈哈哈哈……”陶箏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得意的仰頭笑。

    揉去眼角笑出來的潮意，她才握好方向盤，踩下油門。

    汽車平穩(wěn)駛出，李沐陽看看前方路面，又看看因為開心而面頰泛紅的陶箏，也跟著悄悄抿了唇。

    挺成鋼板的胸膛軟下去，身體陷進車座，眼睛彎彎的看她一眼，酒窩也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第19章 剪斷

    汽車駛?cè)牍拒噹? 陶箏和李沐陽簡單聊了一下，忽然興起，決定回公司。

    辦公室里其他部門還有加班的, 陶箏的項目因為還在前期階段, 是以無人，整個工作室里都暗洞洞的。

    李沐陽點亮了工作室大燈, 又拐進會議室將燈打開后整理了下桌面。

    他從冰箱里取出白天大家沒吃掉的水果擺上桌, 又拐去茶水間。

    陶箏在自己的獨立辦公室里放好圍巾大衣和包包, 拐進會議室坐好后, 她肘撐著桌面，掏出手機。

    沉思了一會兒，還是點開婆婆的微信, 編輯了歉意和祝福的話, 又發(fā)了個大紅包。

    正垂頭看著微信對話框，默默醞釀一聲嘆氣，面前忽然被放下一杯熱牛奶，奶香撲鼻。

    來不及抬頭, 便迫不及待的捏起杯子。

    “燙?！蹦械鸵袈晕胃咭宰魇揪?/br>
    “嗯。”她應(yīng)一聲, 慢慢將牛奶吹涼一點，再小心翼翼的啜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