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誰知小師父趙星羅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哪里，不敢當。

    第30章

    當趙星羅按照學長給出的地址來到試鏡地點的時候，他至少看著手機短信確認了三次，才終于決定走進這個地方。

    一座廢棄的、等待拆除的購物中心。

    趙星羅：

    主題可能跟靈異有關？趙星羅心中思忖到，顛覆了他心中對于時尚圈衣香鬢影的第一印象。

    不過在進入到廢棄購物中心內(nèi)部之后，趙星羅就沒有這種違和感了，因為他看到了一樓空曠的大廳里來來往往有很多工作人員正在忙碌著，從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環(huán)境所帶來的死寂和荒涼的感覺。

    趙星羅舉目四顧，并沒有看到學長本人，可能是在換衣服或者化妝之類的吧，他見沒人攔他，也沒有多此一舉自報家門，就隨便找了個空地站了下來，盡量不打擾別人、給人家添麻煩。

    新人？

    就在趙星羅剛剛站定了身形沒有幾秒鐘的時候，從斜后方傳來了一個聽上去很年輕的聲音。

    趙星羅沒有回頭，因為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跟他搭話，而且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

    第一次拍照嗎，以前沒見過你。

    聲音的主人似乎并不在乎第一次搭話被人選擇性的無視了，反而又遞了一句，這一次他已經(jīng)站到了趙星羅的身邊。

    那是個身形跟趙星羅差不多高的青年男子，但是氣質卻與他非常的不同，趙星羅今天的穿著打扮給人一種非常常見的學生氣，而對方身上卻有一種微妙的紈绔味道。

    到了這個份兒上，趙星羅再次選擇視而不見應該是不行了，而且在不知道對方在這個圈子里的身份之前，他也沒辦法做出什么獨創(chuàng)性的表現(xiàn)，免得給學長惹麻煩，所以趙星羅只好搖了搖頭說：不，我是來找人的。

    哦，朋友喊你過來玩兒?。磕窃蹅z一樣。

    小青年好像找到了一個切入點，就著這個話頭兒說了起來。

    來之前我還以為地址給錯了呢，看了半天才敢進來。小青年吐槽到。

    這哪兒是拍照啊，拍聊齋還差不多。

    趙星羅面沉似水地聽著，你高興就好五個大字寫在了臉上。

    沒什么意思，別處玩玩兒？小青年說。

    謝謝，不必了。趙星羅搖了搖頭。

    不是，我

    你離人家遠點兒。就在小青年賊心不死還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學長終于閃亮登場化解了危機，并且看起來跟小青年挺熟的樣子。

    干嘛搞得我跟洪水猛獸一樣??？小青年兒抗議道。

    行了你快回去吧，他給我打電話了，說今天有事不過來了，你也不用再等了，具體你們怎么安排自己溝通吧。學長說。

    這什么人吶，喊我來又放鴿子。小青年似乎是要急著見到學長口中的他，跟他們道別之后悻悻然走了，臨走時還不忘一步三回頭往這邊看看。

    別理他，學長對趙星羅說到，我朋友的朋友。

    趙星羅嗯了聲，從學長的語氣停頓來判斷，第一個朋友也許還有什么特別的含義，不過他對別人的私事并不八卦，在注意到之后就放掉了這個信息點。

    衣服給你，學長說，這里廢棄好久了，陰嗖嗖的，你要是冷的話正好披一下，我還有一會兒就完事兒了，然后去吃個火鍋暖和一下。

    行，您忙著。趙星羅點了點頭，目送學長離開之后，低頭翻了翻手上的防塵袋。

    他上身只穿了件普通的上衣沒穿外套，這會兒在陰冷潮濕的廢棄建筑里站的時間久了，還真覺得有點兒寒浸浸的，就打開了送洗之后的防塵袋，把那件辜尚設計的風衣披在了身上。

    拍攝工作還在進行中。

    趙星羅有些好奇地看著那些擺出各種姿勢的模特兒們。

    他并不懂行，但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方面竟然還挺敏感的。

    因為有時候他覺得這個模特兒擺出的姿勢有些別扭，這個時候主要攝影師也會不太滿意，會針對模特兒的表現(xiàn)很快地做出非常簡潔的要求和指導；而趙星羅覺得不錯的姿勢，多半攝影師也會對模特兒們舉起拇指。

    這間廢棄的購物中心里照明設施不太完備，因此閃光燈的光亮就顯得格外刺眼，饒是趙星羅站在挺外圍的地方，站得久了還是會覺得眼睛有點不適應。

    他往身后看了看，后面沒有旁人，趙星羅就往后退了好幾步，結果還是被閃光燈晃到了一下。

    這讓他有些費解，明明已經(jīng)離開了星光閃爍之地趙星羅四下看了眼，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原來有人正在拍他。

    對方是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些的男生，見趙星羅發(fā)現(xiàn)了他的抓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還沒輪到你呢？我看你剛才的姿勢不錯，就抓拍了幾張。男生笑著說，有些微胖的外表看上去挺好說話、很和氣的樣子。

    嗯？趙星羅遲疑了一下，明白他鬧了個烏龍，搖了搖頭道：我是來找人的。

    哎？你不是模特兒嗎？男生瞪大了小而黑亮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

    嗨，我還以為真對不起啊，我這就刪除。男生很不好意思地說，低頭看著自己的照相機。

    似乎因為這幾張作品他非常滿意，一時還舍不得馬上刪除，他看著顯示器里的趙星羅，似乎還在為他竟然不是模特兒而感到惋惜和不可思議。

    就在男生咬了咬牙準備刪除的時候，臨時搭建的工作臺那邊傳來了主要攝影師的聲音。

    這幾張是誰拍的？

    男生循聲望去，一眼就瞄到了自己剛剛拍攝的照片，原來已經(jīng)傳到了電腦上。

    是我拍的，師父。小男生顧不得刪照片，趕緊跑了過去解釋道。

    我不是問這個，照片里的人是誰？攝影師說，表情和語氣都帶著興奮的狀態(tài)。

    第31章

    是拍了烏龍照的小男生跟趙星羅做了個少陪的手勢，一溜煙兒跑到了主攝影的身邊，朝著趙星羅的方向指了指，似乎在解釋著什么。

    不是專業(yè)模特兒？聽了徒弟的解釋之后，主攝影師沉吟了一句道。

    因為小學徒的水平有限，憑心而論這幾張照片也不是效果特別好，然而畫面上的人確實十分讓人驚艷的。

    照片上的青年男子正帶著一種溫和而尊敬的淡然的笑意凝視著什么，讓旁觀者除了驚嘆于畫中人的神顏之外會產(chǎn)生一種與顏值無關的好感。

    這種好感的來源可能是因為趙星羅的臉上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溫和而謙遜的神情，看上去像是一個教養(yǎng)很好的人在圍觀自己不太熟悉的工作進程時所流露出來的自然而然的表達，搭配上他身上所穿的那件成熟穩(wěn)重的外套，這張照片簡直可以當作現(xiàn)成的廣告賣出去了。

    老天爺賞飯吃，主攝影師的腦海里冒出了一句俗語，緊接著又往趙星羅的方向上看了一眼，有點兒想要過去聊聊。

    不巧的是就在這個時候，新一輪拍照的模特兒們都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出來了，主攝影只好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專注于手頭兒上的工作。

    終于輪到學長出場了，趙星羅看到他在攝影師的指導下做出各種規(guī)定性的和自由發(fā)揮的動作。

    因為是認識的同學，趙星羅多看了幾眼，并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

    還沒完事兒呢？旁邊的人又自來熟了一句道。

    趙星羅：

    這個聲音他剛才已經(jīng)聽過了，是那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有點兒不著調(diào)的小青年兒。

    我選擇死亡，趙星羅用面沉似水來回應對方的熱情。

    我都出去辦完事兒了，怎么這么長時間啊，我說小青年兒完全無視了趙星羅的無視，十分自來熟地與他旁邊的空氣聊著天兒。

    趙星羅？

    在小青年兒的嗡嗡聲之中，傳來了另外一道令人耳目一新的聲音：你怎么在這兒？

    趙星羅用rou眼可見的速度從面沉似水轉化為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回過頭去望向了聲音的來源。

    辜先生？您怎么來了。

    哦，工作上有交集，過來看一下。辜尚說，然后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氣勢如虹地走了過來，因為走路帶風，把原本站得離趙星羅很近的小年輕閃了一下，差點兒閃了他的老腰、不，小腰。

    因為小青年兒原本站得就離趙星羅有點兒近，現(xiàn)在辜先生打算搶戲的話，就只能站得比他更近了，于是他就毅然決然地站在了那里，跟上次在地鐵里那種擁擠的時候覺得很正常，在空曠的車廂就有可能被人刷yoooooo的距離差不多。

    小青年兒的內(nèi)心：［為什么有一種我忽然成了局外人的感覺］

    小青年兒賊心不死地走了。

    哦，是嗎？我是過來找同學玩兒。趙星羅頭上開放著小花兒笑著說。

    嗯，剛才沒事吧？辜尚說著，往后推開了半步。

    沒事，謝謝辜先生。趙星羅說，往前跟上了半步。

    辜尚又往后退了半步。

    趙星羅又往前跟上了半步。

    周圍一些手上暫時沒有活計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了各自的動作，圍觀著這對微妙的舞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人是在練習交誼舞。

    辜尚：

    趙星羅：

    你為什么總是跟著我？辜尚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了句。

    嗯？趙星羅回頭看了眼，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來。

    我見你總是看我身后，以為你往后退是因為我擋到了別人，所以我就跟著你往后退了

    辜尚：

    不是的，其實是因為剛才我們離得太近，你的神顏對我來說過于光芒萬丈，我必須后退半步才能保住自己的鈦合金狗眼，可是你讓我怎么把這些話光明正大的對你說出來呢？

    辜尚內(nèi)心戲很足地想了一下，然后簡單粗暴地說：不是的。

    哦。趙星羅笑了起來，表示認同了他給自己的說法并且不再追究，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欣賞辜尚剛才反射在臉上的內(nèi)心戲。

    星羅。

    這會兒學長已經(jīng)完成了拍攝任務，換好了衣服出來了，邊朝著趙星羅走過來邊喚他到。

    在距離趙星羅幾步路的地方，學長停住了腳步，似乎看清了他身邊的人是誰，有些遲疑著要不要在這個當口兒走上前來。

    你同學來了，那我先走了。辜尚點了個頭道，信步往攝影的工作臺那邊走了過去。

    學長，你拍完照片了？趙星羅目送著辜尚離開，然后招呼著學長說。

    嗯。學長點點頭，看上去雖然輕松，卻也并沒有多少年輕小伙子完成工作之后的那種雀躍的興奮感。

    累了嗎？要是學長累了的話就先別吃飯了，回去歇歇，改天再約也行。趙星羅看著學長的臉色，試探著提出了一個建議。

    倒不是累了，不過這次攝影師似乎對我不是很滿意，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來爭取的人不少，你也看到了，我剛才在工作臺那邊看了會兒，感覺有幾個新人表現(xiàn)比我好。學長搖了搖頭苦笑道。

    結果還沒出來，不用這么悲觀吧，我覺得挺好的。

    趙星羅處于善意這么說著，但他的直覺其實跟學長差不多，雖然不是內(nèi)行，還說不出個門道兒來，但是單從直覺上來講，他覺得學長確實不是今天參加拍攝的所有男孩兒之中最有靈氣的一個。

    該怎么說呢，匠氣有些重，他屬于那種知道自己很帥，所以總是下意識刻意端著的那類人，這從他平時的各種講究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嗯，再看吧。學長聳了聳肩道，雖然說得輕松，眼神卻還是一再往攝影工作臺那邊看過去，顯然還是有點兒在意結果的。

    趙星羅也順著他的目光往那邊看了眼，卻看到辜尚還在跟攝像師聊天，攝像師在電腦屏幕前面調(diào)出了幾張照片，比比畫畫地在跟辜尚說著些什么。

    因為離得不近，趙星羅看不清楚他們在談論哪幾張照片，但是他看到辜尚的表情非常專注地聽著攝影師的話，過了幾秒鐘，他抬眼往趙星羅的方向看了過來。

    那是一種尚且沒有被掩飾的，被驚艷了的目光。

    第32章

    當然，這種尚且沒有被掩飾的目光最終還是被掩飾了。

    而且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掩飾技巧，就是以辜尚非常簡單地別開了視線完成的。

    趙星羅：

    如果美麗也是一種罪過，趙星羅想，然后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里是不是有點兒陰??？走吧，別站久了回頭再著涼。

    學長沒有注意到剛才的那一幕，見趙星羅倏然抖動了一下，還以為他是在空曠的地方待久了凍的，就趕緊提議道。

    噯，走吧。

    趙星羅回過神來，點點頭，跟著學長往門口走了過去。

    他在空曠的購物大廳里穿梭著，經(jīng)過了一架廢棄扶手滾梯，忽然之間產(chǎn)生了一種寂寥的感覺。

    宛如末世，趙星羅想，倏然有點兒開竅兒的感覺。

    也許選擇在這里拍照片并不是偶然的，也許這其中包含著某種模特兒們被期待著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

    末世的精致，夕陽的余暉，壯美與蒼涼奇妙地并存在一起。

    所以學長發(fā)揮的才會不是那么盡如人意？

    趙星羅這么尋思著，覺得自己的步履都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好像入戲了似的。

    然后他產(chǎn)生了一種直覺。

    他再一次回頭往辜尚的方向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抬眼看他。

    他們之間隔絕著衣香鬢影與破敗荒涼，好像穿越時空般的視覺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