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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衣,掛白綾。 太子府上下死寂一片,朝臣上門送行祭奠,抬棺起靈,玉明熙一手cao辦了李乘風的葬禮,不施粉黛的臉上掛滿淚痕,可她不敢松懈,李澈與長孫怡比他更要悲傷,她要替太子哥哥支撐下去。 宮里沒有傳出消息,待太子的棺木下葬皇陵后,玉明熙悄悄進宮求見圣上。 走進御書房,坐在書案前的皇帝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憔悴,只是眼神難掩悲傷之色,皇帝從奏折中抬起頭來看她,輕嘆一口氣。 “乘風的葬禮是你cao辦的?” 玉明熙慌忙跪下,“是,臣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若有逾矩,還請陛下恕罪?!?/br> 皇帝深呼吸后身子靠在椅背上舒展開來,“因為這病,他母后早亡,他也受了二十多年的苦,如今……算是解脫了?!痹捴芯褂袔追轴屓恢校c前世的悲痛欲絕截然相反。 玉明熙隱隱覺得不對勁,她只改變了趙洵和裴英的人生,為什么李乘風的死和皇帝的反應都與前世不同。究竟是哪里變了? “朕聽人說,你在戶部聲望很高?就連尚書也得看你的眼色行事?”皇帝話鋒一轉(zhuǎn),狐貍的眼神看向玉明熙。 “臣惶恐!”玉明熙心臟一緊,伏低了身子讓自己的姿態(tài)顯得更卑微,“臣一介女流,能得到陛下的賞識為百姓做事已經(jīng)是三生有幸,怎會仗勢欺人,自毀名聲,還請陛下明察?!?/br> 君王的猜忌對臣子而言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隨時隨地會要了她的命。 玉明熙承認自己在戶部是積累了不少名望,可她對尚書從來是畢恭畢敬,從未起過爭執(zhí),怎會有人誣陷她。 皇帝冷冷道,“你爹娘在戰(zhàn)場上丟了性命,不是為了讓你在這兒做高官享厚祿,日后本分些,別再讓朕聽到旁人說你不務正業(yè)?!?/br> “是,臣謹遵圣意?!?/br> 玉明熙雙目凝視地面,覺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帝王心術她不明白,大概知道是有人在背后編排她,這話甚至都傳到了陛下耳朵里。 她在明敵在暗,該收斂鋒芒。 從宮中出來,玉明熙的臉色明顯不好,小燕輕聲問了,卻被玉明熙警示不要多說。 四公主出嫁、太子下葬、皇帝的敲打,一系列的事砸下來讓她忙到頭腳倒懸,從宮里出來回到府中,玉明熙看著落了雪的院子被園丁打理的細致美麗,無心欣賞。 明明府中有那么多人住著,她卻覺得十分空蕩,沒有人與她在飯桌上閑聊,沒有人聽她的悲傷委屈,獨自在書房對賬到深夜,卻被皇帝敲打。 她走到臥房里,翻出裴英一年來給她寫的信,只有三封,問候她身體可好。 屋里燒著暖暖的炭盆,玉明熙突然覺得自己孤家寡人分外凄涼。太子哥哥沒了,陛下對她生了疑心,反而是被她當做工具利用的裴英在關心她。 他真傻。 少女輕伏在桌案上,手指輕捻薄薄的信紙,看著遠在千里之外的少年親筆寫下的書信。他寫的字還是那么難看。玉明熙能想象到少年握著筆寫信時的模樣,思索良久卻只落筆幾字,笨拙可愛。 想到這里,玉明熙輕輕撫上脖頸處淡淡的疤痕,想起年少時懷中抱著的男孩,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思念。 如果他在這里就好了。 可是他不在,只有她一個人面對世事無常的變故。 半年時間轉(zhuǎn)瞬即逝,玉明熙二十歲生日宴辦得很低調(diào),沒有收到皇帝的賞賜,也沒敢邀請官員,更不敢讓林楓眠來趟她這趟渾水,只與長孫怡和李澈外出簡單吃了一頓。 自從太子去后,皇帝就像犯了疑心病一般,對底下的大臣格外苛刻。玉明熙兢兢業(yè)業(yè)做事,受不了這壓力,便從戶部接了一份隨軍押送糧草的差事,暫時離了京城。 君心難測,仕途難走,李乘風當年勸誡她的話,她如今才切身體會到。 —— 春末入夏之際,草原上放眼望去一片碧綠,還有閑散的牛羊點綴其中??拷吔绲囊惶幧搅值刂?,平北軍駐扎在此。 平坦的空地上士兵們正在cao練,軍帳后的陰影中,有個瘦小的身影躲在草叢里,手里握著一只鴿子,正竭力往鴿腿上綁東西。 “你在干什么?” 身后傳來的聲音嚇了永福一跳,他趕忙把鴿子藏到身后,“少爺,我沒干什么,您不是在練兵嗎?” “拿出來?!迸嵊⑾蛩斐鍪?,眼神凌厲,身上的盔甲泛著寒光。 永福猶豫片刻,將鴿子拿到身前,“我正要給郡主傳信呢,少爺您別誤會?!?/br> “傳信是常柏的事?!迸嵊⒋蛄恐稚系镍澴?,因為慌亂而纏成一團的線,眼中神色陰沉下來,拇指推開了劍鞘,拔出劍來對準了永福的脖子,“這不是jiejie養(yǎng)的鴿子,你在為誰辦事?!?/br> 刀刃離他的脖子只有半寸,永福說話都磕巴起來,“少爺,我對您忠心耿耿,這真的是誤會……” 劍鋒劃破喉嚨,永福痛苦的捂著脖子倒下去,手上的鴿子在地上撲騰幾下,被裴英一腳踩斷了脖子,鮮血流了一地。 常柏聽到聲響趕過來,看到永福的死相心下一驚,站直了身子恭敬問道:“將軍,這要如何處理?” “扔到山那頭喂野鷹?!迸嵊⒉粮蓜ι系难E,將地上小小一張密信拾起,上頭只寫了“一切安好”幾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