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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時聲勢浩大,走時寂寥無聲。所有人都看見瘦小的裴英站在籬笆院子里餓的面黃肌瘦,但沒有一個人上前跟他說話。 瘦弱的孩童就站在那里,看著來往的人哭笑,求生的意志逐漸淡泊,仿佛他是一個透明人,別人看不到他,更不會在乎他。 如果他再乖一點,娘親是不是就愿意留下了呢? 為什么沒有人要他呢? 午夜夢回時,裴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后明白,一無所有的他隨時會被丟棄,他不值得被人愛。 烙印在潛意識里的恐懼和不安讓他更加依賴玉明熙,他甚至會羨慕那個所謂的“爹”,死了也有人愿意為他殉葬,他漸漸理解娘親的無情和決絕,為了真心相愛的人,有什么不能做。 娘親和爹爹沒有婚禮也沒有祝福,甚至他們沒有在一起過過一天安生日子,但他們就是屬于彼此,情愿為了對方去死。 裴英不奢求自己像爹娘那樣能完整的擁有一個人,能得到她的肯定,能夠擁有她的溫柔,足以讓他心甘情愿為她做任何事。 臉龐埋在她柔軟的腰身上,裴英一點點收攏手臂,玉明熙感覺有些喘不上氣。還以為他長大了會疏遠自己,沒想到會比之前更要黏人,是太久沒見,想她了吧。 “裴英,太子哥哥沒了,我們以后在朝中立足只能依靠彼此,你會幫我吧?”趁著現(xiàn)在氣氛正好,玉明熙出言試探。 撫在他頭發(fā)上的手上柔軟而溫暖,裴英堅定答:“jiejie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為你拿到手?!?/br> 玉明熙心中喜悅,“你真好?!?/br> 剛夸了他兩句,就聽裴英酸說:“可是你身邊有林楓眠,我比不上他家世好又學術淵博,jiejie若是與他聯(lián)姻,必定事半功倍吧……” 少年嫉妒的語氣讓玉明熙有些心虛,剛才還那么乖巧,怎么突然說起林楓眠來。她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后背,“雖然我與他是朋友,但他有自己的家族需要顧慮,必不能事事向著我這個外人,而我們是親人,你叫我一聲jiejie,我自然拿你當自己人看待?!?/br> 她與他是親人,是自己人,而林楓眠是外人。裴英心中偷喜。 玉明熙輕吐一口氣,林楓眠和裴英對她而言都很重要,林楓眠更加聰慧理智,他們之間的利益和情感都是一致的,從來不會問彼此這種問題。而裴英好像很在乎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果然還是孩子心性。 小半個時辰過去,裴英從她身前抬頭,雙手扶住她的腰,“jiejie來的突然,來不及搭更好的營帳,你今夜就睡在這兒吧,我去別處睡?!?/br> “好。”玉明熙溫柔應下。 二人說了許久的體己話,出營帳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玉明熙放心不下糧倉那邊,過去查看。 這次出來她沒帶小燕,只帶了如松和幾個親衛(wèi),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才敢放心。 走到糧倉,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薛蘭兒抹掉頭上的汗水向她招手,玉明熙被她率直的性子感染,輕笑一聲。跟在她身邊的裴英微微皺眉,幽怨的盯著像的像朵花似的薛蘭兒,恨不得在她身上開個洞。 “蘭兒,辛苦你了?!庇衩魑踝哌^去掏出手帕替她擦掉額頭的汗,“去休息一會兒吧,剩下的我來盯著就好?!?/br> 薛蘭兒接過她手上的帕子,像得了珍寶似的放在唇邊嗅嗅,不愧是郡主用過的東西,連帕子都帶著花香氣。 “這才卸了一半都不到,郡主你體格比我還弱都能做得了,我也想替你分擔一些。” 玉明熙微笑,耐心道:“我力氣不大,搬不動多少,只要告訴下面人怎么做,他們做的會比我好的多?!?/br> 薛蘭兒疑惑,不過是搬東西而已,還要跟下頭人怎么說? 玉明熙將兵部侍郎的家書雙手遞給她,“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看看你爹寫給你的信,剩下的我會安排好。” 說罷,玉明熙將隊伍中的三個領隊叫過來,了解了存放新糧和剩余舊糧的糧倉數(shù),將十五個人分成三組,兩組將新糧搬進兩個糧倉,一組清點舊糧重量,查看損耗情況。十幾個人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互不干擾,一炷香時間不到就把剩下的糧草都搬完了。 薛蘭兒手里捏著家信,感嘆,“郡主真厲害,我要是個男人,就把她娶回家?!?/br> 站在前面的裴英冷冷回頭,“你跟她才認識不到一天,就想娶她?” 薛蘭兒傻笑,“郡主溫柔又聰明,是個男人都想娶她吧,她對我比我娘都溫柔。要是我哥能把她娶回家給我做嫂子,我們薛家祖墳都得冒青煙。” 聽了這話,裴英憤怒的攥起拳頭,嚴肅道:“我記得這幾天在北線巡視的隊伍回稟說北線有陌生馬隊出沒,薛副將既然閑來無事,今晚便由你帶兵去巡查吧。” “可是我前天才去過北線!”薛蘭兒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惹了裴英不高興,“將軍,再有一會兒天都黑了,你就放過我這一回吧?!?/br> “你想違抗軍令?” “不敢不敢。”薛蘭兒雙手合十,服軟,“我這就去?!?/br> “站住?!迸嵊⒑白∷?,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來,在薛蘭兒的疑惑中,抽走了她手上的帕子,“我替你還給郡主。” 吝嗇鬼!薛蘭兒敢怒不敢言。 裴英看向玉明熙的背影,偷偷走回營帳把帕子洗干凈,擰干了不知道掛在哪里晾曬才不會被人看見,便貼身放到胸口上,用體溫將它烘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