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顧棲遲猝然驚醒。

    又夢魘了。

    她沉默地從床上爬下來，靜靜站了許久，胸口劇烈的心跳才慢慢平息。

    她推開窗，看見亮得晃眼的日光。

    天亮了。

    *

    這一晚并沒有可疑的人出現(xiàn)，這也印證了他們第一種猜測是正確的，紅櫻那般舉動，確實是為了自救。

    可紅櫻那里并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兇手的動機也依舊不明，這仍然是一個無解之局。

    顧棲遲和遲鑒坐在客棧外面的桌案邊，相對而坐各自喝著手上的東西。顧棲遲手里端著一杯牛乳，遲鑒手里則是端著一盞熱茶。

    桌案上擺著一盤點心和一沓厚厚的信紙，旁邊圍著幾棵粉粉的桃樹。顧十三和夏遠這幾日皆在宣城調(diào)查搜集了一番，那信紙里面寫的，就是這幾起失蹤案的詳細記錄。

    顧棲遲將被子里的牛乳一飲而盡，而后舔干凈唇角殘留的牛乳。她敲了敲那沓信紙，聲音比往日少了很多散漫：“這案子，不簡單?！?/br>
    “第一個失蹤的女子，月蓮，三個月前從城主府出來后在路上失蹤?！?/br>
    “僅過半個月，第二個女子失蹤，桃紅，從宣城富商家回來時失蹤?！?/br>
    “又是半個月，第三個，從服飾店老板家出來后失蹤。”

    “第四個，從有名紈绔趙少爺家出來后失蹤?！?/br>
    “第五個，從衛(wèi)府老爺子家出來后失蹤?！?/br>
    “這五起案子之間時間間隔較短，只過一兩周就會發(fā)生下一起。然而接下來的第六起，也就是綠腰失蹤一案，與第五起之間隔了一月有余，從許家公子府上回來后失蹤。作案手法與之前相同，應(yīng)該還是同一人所為?！?/br>
    “召幸女子的人并無相似之處，且如此密集的作案，說明兇手對于行兇毫無顧忌，有恃無恐。更奇怪的是，多次作案官府竟然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點有些奇怪。宣城位鄰京城，官吏實力足夠，出動多名官吏調(diào)查卻毫無結(jié)果……不甚正常。且從來不存在毫無瑕疵的完美犯罪，官府的說辭……倒是有些欲蓋彌彰了。”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眼睫微斂：“我懷疑……兇手和官府有點關(guān)系?！?/br>
    立春過后天氣暖得很快，枯樹上冒出了花骨朵，而后又綻成色彩粉嫩的花。許是風(fēng)大，把周圍的桃樹吹得晃來晃去，粉色的花朵飄進院子里，端正地躺進點心盤子里。蔥白的指頭把它從盤子里揀出來，扔到面前的茶杯里。花朵在水中上上下下的漂著，慢慢沉到杯底。

    遲鑒側(cè)眼看了看那些花瓣，輕輕點了點頭：“若是這樣，這案子就不得不查了。我們本是奉陛下之命調(diào)查西北軍械之事，不想一來到這里就撞上這個案子。我一開始只以為是巧合，但現(xiàn)在看來，恐怕沒有這么簡單。”

    “西北軍械……說不定和宣城官府也有關(guān)系?！?/br>
    顧棲遲伸手拿了一塊點心，腮幫子塞得鼓鼓，頭發(fā)毛茸茸，膚色蒼白，嘴唇鮮紅，像一只無害的倉鼠。

    “那我們先查什么？”

    “分頭查吧”，遲鑒點了點紙上一行字，聲音低沉：“我今日去那許公子家看看，顧督主則再去霓云樓探上一探?？珊?？”

    顧棲遲向來懶得分配任務(wù)，如今遲鑒替她分好了正好省事。她捻了捻手指上的點心碎末，眉尾一挑：“好?！?/br>
    *

    又是一個熱鬧的夜晚，顧棲遲一襲白衣，搖著扇子再次出現(xiàn)在霓云樓的門口。她的容貌與平日不甚相同，簡單易容后，變成了個尋常公子模樣，不似之前那般惹人注意。

    扇子這次被人展開，悠哉悠哉地在胸前晃著。氣質(zhì)散漫，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笑，雙眉彎彎，看起來風(fēng)流倜儻。

    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老鴇自然是沒有認(rèn)出來，不過依舊熱情地將人拉近屋子里，招呼姑娘們過來伺候。

    姑娘們嬉笑著湊了過來，顧棲遲快速掃了一圈，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紅櫻。她暗自思忖，手臂一伸隨意摟過一個姑娘，勾起其下巴看了看，懶懶一笑，而后手掌在她腰窩處緩慢的揉捏。

    她偏頭沖著老鴇挑了挑眉：“就要這個”

    她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子，慢慢悠悠放進老鴇的手心：“那，就麻煩mama了?！?/br>
    她沖著周圍的姑娘們眨了眨眼睛，領(lǐng)著那姑娘進了二樓的包間。

    房門關(guān)上的一瞬，顧棲遲一記手刃精準(zhǔn)地劈在姑娘后頸。

    姑娘倒了，倒得倉促又狼狽。

    顧棲遲沉默地盯著她看了兩秒，而后面無表情地把人拽到了屋子的中間。

    她捏了捏拳頭，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在屋中掃了一圈兒后，半晌，把拳頭挪到茶杯旁邊，慢慢把它推落在地。杯子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地上姑娘的衣襟。

    她逐一撫過墻邊擺著的物件，打開窗戶看著外面的街巷巷，眼底盡是冰冷。外面的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嘈雜，商販依舊叫賣著自己攤前的貨品，青樓的老鴇依舊在賣力的攬著客，人群熙攘，熱鬧得要命。

    可誰知這熱鬧下面埋葬的是什么東西。

    顧棲遲又接連碰倒了幾個茶杯，她猶豫片刻，又晃了晃床邊的支柱，木頭被不自在的扭動，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她身體頓了頓，眉頭緊皺，又踹了兩下地上的床腿。像是應(yīng)和一樣，隔壁的屋子里也發(fā)出一陣叮咣的撞擊聲，夾帶著幾聲女子尖細的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