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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風應是上等的蜀繡所制,其毛領(lǐng)看起來也是不俗。 玉兒手指扣過雪地,稍稍不安。 跪在雪地里就已經(jīng)很冷了,可直到此人開口,她才知還有更冷的。 她常年呆在蘭苑,連學堂都沒去過,許多下人都說她腦袋有些癡傻,相爺才不讓她讀書寫字,不愿讓她見外人。 但她并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感覺不到。 就像現(xiàn)在,她聽得出那個人說話的聲音里沒有起伏,沒有一絲感情。 從頭頂傳來,讓她莫名有些動彈不得。 玉兒那時還不知,以為只是單純冷風吹的。 后來才知,這是一種威壓,一種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 “殿下,我們應該先進宮。”牧宣也不喜被人攔了進宮的路,卻已經(jīng)沒了耐心與她們再糾纏。 這兩個人,看樣子,也根本不像什么刺客。 或許就是來阻止他們進宮的,他們進宮本就遲了。 傅景聞言,看向玉兒,不知在思慮什么。 他抬眸掃視四周,眸中寒光如利刃。 面前所有禁軍都跪著,離他最近的人也跪著,還有那個掉進雪里的暖手爐。 可他們已經(jīng)在路上耽擱了許久,確實應該先進宮。 傅景神情冷漠,握緊韁繩,黑色的馬蹄抬起,越過玉兒面前。 “咕?!?/br> 忽然一聲,好像是誰的肚子餓了。 牧宣神情疑惑地睨了眼玉兒,她還敢叫肚子? 傅景似乎也因此不屑地多看了她一眼。 玉兒繼續(xù)低著頭,一動不動。 帷帽遮住了她微紅的臉色,不是她的肚子在叫! 傅景扭過頭,神情冷淡,目若無人,繼續(xù)踏馬前進。 牧宣也不屑嗤笑搖頭,隨之跟上。 這個人跑到東華門胡鬧,又見太子不跪,之前就險些沖撞了太子,現(xiàn)在又敢當他們面叫了肚子不作為,是真不怕他們追究起來,砍她腦袋? 多半是有些傻。 原來只是個傻子!牧宣心里想著。 既然不是貴妃派人有意阻攔,他們倒還不至于跟一個傻女計較。 何況現(xiàn)在時間緊迫。 玉兒看著被馬踩到,滾回來的暖手爐,沒敢立馬撿起來。 直到大黑馬徹底穿過了她,她才撿起暖手爐,舒了口氣。 苦悶地捂著肚子,今日起得太早,之前還沒多大感覺,如今一冷,她就餓了。 餓得可真不是時候,幸好她能裝,硬抗過去了。 也不知道他們發(fā)現(xiàn)了沒有,是她的肚子在叫。 玉兒想要向張嬤嬤索要吃食,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還是十分不對勁,一個勁兒地抖,可那兩個人都走了?。?/br> “嬤嬤,你是很冷嗎?”玉兒問道。 張嬤嬤死里逃生,仍覺恍惚,她顫抖著聲音,“沒有,沒有,是下雪了?!?/br> 雪落在她們身上,很快化成水,融進衣里。 張嬤嬤到現(xiàn)在似乎都沒反應過來,她們遇上傳言中的太子了,而且還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繼續(xù)害怕。 “下雪是好事,瑞雪兆豐年嘛!”玉兒笑著扶起張嬤嬤,并未覺得此話有何不妥。 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習武之人又向來耳聰目明。 傅景聞言,狹眸照舊冷淡,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牧宣卻是一聲冷笑,下雪好?更加認定了此人傻女的事實。 雪花落在兩人的盔甲上,沾了兩人身體的熱氣,從盔甲上融化,滑落在地上,將雪染成了血紅。 那是拜昨夜的雪所賜。 張嬤嬤人受了驚,有些不舒服,玉兒不得不同她回到馬車,還將暖手爐遞給她。 “姑娘啊,你差點闖了大禍了。”張嬤嬤沒接暖手爐,反而劫后重生地感慨道。 玉兒不知所以。 她很少闖禍,就算闖了禍,大家也不會責怪她。 玉兒第一次見張嬤嬤如此說她,雖然不懂,但沒來由地心生歉意,不一時就已經(jīng)有了眼淚積在眼里。 淚汪汪的一雙眼,比初生的小狗還招人喜愛,叫人生不出半點訓斥之意。 張嬤嬤來蕭府十年,從宛姨娘去世便陪在玉兒身邊,她熟知玉兒的純真和順遂。 相爺真的將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她其實什么都不懂。 玉兒十幾年來都生活在蘭苑,見過的人也不多,甚至連學堂都沒去過,怎么會懂她之前沖撞的人是多么不可招惹。 忽地這般責罵于她,她如何能不委屈? “三姑娘!”張嬤嬤疼愛地將玉兒擁入懷里。 “嬤嬤,玉兒做錯了什么,你別生氣好不好?” 從小到大,嬤嬤從來不會說她。 “三姑娘沒錯,三姑娘只要記得,以后見到了太子,離得遠遠的就好?!?/br> 尋常人或許不知,但張嬤嬤身在相府多年,總是有機會了解到一些的。 傳言,這位太子殿下天生狠辣,嗜殺成性,曾帶兵打仗獲勝,一朝屠戮十萬,還將死了的俘虜剝了皮,制成旗幟,掛在陣營前供將士們觀賞,是個十分心狠毒辣之人。 不僅如此,還有傳言:他克母不詳,為人陰邪,偏愛人血,經(jīng)常有侍女在他府內(nèi)無故失蹤。就算不失蹤,再出來也會手腳盡廢,更慘的還有連舌頭拔了,眼睛戳瞎,扔到山野里供野獸搶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