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詠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了，他才繼續(xù)說：“怎么可能是從工部流出來的水銀，林大人慎言?！?/br>
    這一瞬，林詠德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

    沒錯，這修繕皇陵的水銀，若是從工部修建的現(xiàn)場流到了民間，別說他林詠德要被問罪，恐怕整個工部都要人仰馬翻，底朝天。

    就算眼下有這種可能，也不能說出來，不能展現(xiàn)出來。

    尤其是此刻來家里祭奠的人多，口雜，若是傳了出去，整個工部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冷靜了些許，深吸一口氣，拱手：“多謝王爺提點。”

    “本王方才是想問你，工部修繕皇陵的時候，水銀的來源是哪里？從什么渠道可以弄到，此事本王確實不懂，需要林大人指點?！?/br>
    他說得不疾不徐，口氣和緩如水，讓林詠德怔愣了許久。

    第39章 您說的也是這種矯?。?/br>
    被李錦點了一把后，他稍顯冷靜的，看著眼前這個二十五歲的靖王李錦。

    這個大魏的三皇子，號稱當(dāng)今圣上最不待見的兒子之一。

    原本，林詠德對他的印象停留在紈绔子弟，和“占著茅坑不拉屎”，踩在關(guān)鍵崗位上摸魚這種程度。

    可現(xiàn)在這不過半個時辰的接觸，倒是有些顛覆了林詠德對他的認知。

    這個靖王，大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舉手投足成熟穩(wěn)重。不論說話辦事，思路清晰，不講多余的事情，不做多余的動作。

    再加方才，他柔和的語調(diào)，帶著提點的語言，讓他這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確實怔愣不少。

    大魏的皇族，在六年前出了那一件大事后，要么如平陽王一家裝傻充愣，要么就如太子李景那般傲氣十足，但眼前這一身淡金外衫的李錦，卻真真是把所有目光都落在辦案上，反而令他大感意外。

    若先前一切“紈绔子弟”“閑散王爺”的評價都是他有意而為，那么……林詠德頗為感慨。

    年紀(jì)輕輕，便如此深不可測，未來不可估量。

    “林大人？”見他不語，李錦蹙眉喚了一聲。

    林詠德忙拱手：“微臣思量了一下，工部水銀向來都是提前一年，同巴都的丹砂場預(yù)定，成品走官道，嚴(yán)密封裝，歷經(jīng)三月才能運抵京城?！?/br>
    他頓了頓，又言：“但丹砂場并不對百姓出售此物，為了避免引起sao動，甚至連出產(chǎn)水銀一事，也只有朝廷才知曉。除了丹砂場，下官確實不知，還有何處能夠取得大量的水銀了?！?/br>
    李錦聞言，點頭道：“多謝林大人，之后勞煩林大人，配合一下六扇門，將林姑娘的遺體送到仵作房去?！?/br>
    眼前，林詠德怔冷了些許，才哽咽著應(yīng)了聲“是”。

    四月的京城，天空陰霾一片，早上還能見到些許陽光，現(xiàn)在卻浮云蔽日，滿是風(fēng)雨欲來的模樣。

    林詠德的府邸不大，四進的院子抱團在一起，在京城永寧坊的邊角上，距離東邊商市只有兩個大路口的距離。

    昨夜，林家庶女林茹雪，便是在東市一角的人工水渠里被發(fā)現(xiàn)的。

    趁著林詠德將姑娘的遺體轉(zhuǎn)送到仵作房的時間，李錦帶著金舒，徒步走到了這條東西向的水渠邊上。

    從林家的廣亮大門前走過來，滿打滿算，兩刻鐘的時間綽綽有余。

    但那林茹雪是個大小姐，出門回家都是坐馬車，與她的侍女一同倒在這個位置，確實令人不解。

    “先生方才在林府，勘驗的結(jié)果是不是有所保留？”李錦問。

    就見金舒點頭直言：“除了枕部的傷與水銀中毒之外，林姑娘身上帶著酒氣，口鼻有溺水特征，附著泥土……”

    李錦垂眸，點了下頭，什么也沒說。

    這些事情，確實不好當(dāng)著林詠德的面說。

    不管怎么樣，林家的庶女林茹雪，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在長安城里，于宵禁后，還在兩條街外的東市飲酒到深夜，若沒有實證的話，有辱清白。

    但也正因如此，確實讓案子稍稍有了些方向。

    一個大家閨秀，宵禁后仍然在外停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把她留得住的。

    “這般情況，大概只有熟人，才能把她留到深夜?！苯鹗孢呎f，邊抬眼看著水渠一旁，各家商鋪二樓的臺子。

    “先生在找什么？”李錦看著她的模樣，有些詫異地問。

    “我在找，有沒有什么地方……”她踟躕了一下，“我是說，有沒有被人從高處，扔下巨石重物砸傷的可能。”

    畢竟，后腦那般模樣，也不能排除會是一場高空拋物導(dǎo)致的意外。

    李錦覺得有些道理，便點頭喚了一聲：“周正?！?/br>
    之后，這個一身緇衣，身帶佩刀的男人，二話不說，直接徒手從商鋪后面，沿著墻壁邊緣，借著窗臺與門梁，在金舒呆若木雞的注視下，眨眼功夫就爬上了屋頂。

    左邊那棟看了許久，于空中一個加速沖刺，跳到了另一棟的屋頂上，又仔仔細細看了許久。

    金舒都懵了，這種高度，這種攀爬條件，周正竟然如履平地。

    “周大人是屬猴的吧？”

    一句驚嘆，金舒脫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李錦十分詫異，“金先生的尸語術(shù)，也能看出此等內(nèi)情？”

    還真是屬猴的??？

    她嘴巴一張一合，瞧著身旁真心詢問的李錦，抿了抿嘴：“……我就是看周大人身手十分矯健，感慨了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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