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周正沒有遲疑，直接將一旁的凳子拉了出來，坐在了金舒的正對面。

    香爐青煙裊裊，窗外的天越發(fā)的陰沉，飯還沒吃上，先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

    金舒看著窗外，感嘆道：“清明將至了，沒想到京城也是落雨的時節(jié)。”

    斜風(fēng)吹雨，占風(fēng)鐸叮當(dāng)作響。

    李錦瞧著她的面頰，淺笑著端起手中的小酒杯，抿了一口，才悠悠問：“先生說，林茹雪身上酒氣很大?！?/br>
    金舒回過頭，“嗯”了一聲。

    誰知他眼眸一瞇，出人意料地詢：“能分辨得出是哪種酒么？”

    方桌上，山珍海味一應(yīng)俱全，清蒸的鱸魚，熗炒的青菜，燉雞燒鴨，卷餅蒸蛋。

    可李錦這么一問，周正捏著筷子的手，懸停在空中，十分尷尬地瞧了一眼他的王爺。

    這飯還沒吃呢，就已經(jīng)食不知味了。

    更絕的在后頭，這金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邊吃邊說：“小人平日不怎么飲酒，分辨不出來。”

    說完，思量了片刻，補(bǔ)了一句：“門主要是嘗遍百酒，可以聞聞試試?！?/br>
    李錦愣了一下，聞聞試試？

    他面色一白，眼前這一桌飯菜，就和周正一樣，突然就不香了。

    一頓飯吃到了尾聲，錦華樓的掌柜也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

    年輕，俊朗，是金舒對他第一眼的印象。

    一身青色長衫，腰間別著一只笛子，彬彬有禮，極為儒雅：“見過靖王殿下?！?/br>
    李錦一滯。

    見他目光審慎，眼前的男人笑起：“殿下不必如此警惕，多年前，靖王殿下的兄長，常帶殿下來此用餐。小人那時尚未接管家業(yè)，但也已經(jīng)在酒樓跑堂，故而識得。”

    聞言，李錦思量些許，眼眸里的敵意才弱了幾分。

    他將扇子放在桌上，斟了一杯酒，頭也不抬地問：“你既認(rèn)得我，當(dāng)知我為何來此?！?/br>
    “知道?！边@清秀的男人微微轉(zhuǎn)身，示意小二關(guān)上門，守好門口。

    見大門緊閉，他才看著李錦說：“靖王殿下，是為了林詠德的庶女來此，對吧？”

    “昨日，林姑娘確實來此飲酒，但因戌時三刻坊門會關(guān)，所以二刻的時候，她便起身離開了?！彼D了頓，“此事有眾多賓客可以作證，昨日晚上，她可是在我這鬧出了一場不小的事件?！?/br>
    李錦不言，捏著酒盞，目光落在如水的酒面上，看著上面倒映出的自己的面頰，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王爺有所不知，林姑娘有一未婚夫婿，是禮部侍郎王欣德的兒子。昨日林姑娘來此，正好撞到了王公子攜另一個姑娘出游，在我錦華樓的大廳里飲酒聽曲?！?/br>
    掌柜的頷首，勾唇輕笑：“林姑娘便將我的錦華樓，砸了個稀巴爛?！?/br>
    情節(jié)老套。

    但李錦卻聽進(jìn)了心里，他抬眼注視著掌柜的面頰，面無表情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宋甄?！?/br>
    宋甄。

    這個名字，李錦偶有耳聞。

    京城宋家，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富豪，半個京城的產(chǎn)業(yè)，都有宋家的影子。

    只是他沒有想到，宋家這一代執(zhí)掌家業(yè)的，竟然是個與他年紀(jì)相仿的公子。

    李錦瞇眼，淺笑盈盈：“宋老板對京城官員，了如指掌?。俊?/br>
    眼前，宋甄不見慌亂，面頰上蕩起幾分自信的笑意：“靖王殿下，這錦華樓是小人三代家業(yè)，在京城敢稱第二，便無人敢說第一。要是連這點(diǎn)水平都沒有，還如何做得走？”

    “那，宋老板可還記得，林姑娘昨夜是如何離開的？”他放下手中的酒盞，凝視著宋甄。

    眼前這個男人，確實讓李錦覺得熟悉，可尋遍了記憶深處，也沒找出曾經(jīng)何時何地，與這宋家公子打過照面，哪怕一眼。

    找不到，尋不出。

    見他這么問，宋甄淺淺一笑：“記得，當(dāng)時林家馬車的輪軸壞了，林姑娘便帶著侍女，步行往南走了一段路程，那之后，便出了錦華樓能看到的范圍?！?/br>
    “原本我要安排馬車將林姑娘送回去，可她擔(dān)心錦華樓的馬會暴露她外出喝酒的事情，就婉拒了。我又看她神智清楚，思路清晰，也沒有醉酒的跡象，便沒有強(qiáng)求?！?/br>
    李錦遲疑片刻，眉頭微蹙。

    “輪軸壞了？”

    “正是?！?/br>
    他搖著扇子，半晌，點(diǎn)頭道：“你下去吧。”

    “是?！?/br>
    但宋甄沒動，他站在那，瞧著坐在李錦身旁，初次見面的陌生男子。

    一身六扇門的緇衣，卻是生面孔。

    方才他與李錦談話間，金舒一筷子又一筷子，好似身旁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能在靖王面前如此放肆的，上一個人墳頭草也都兩米高了。

    眼下這場面，讓宋甄欲言又止，憋了半晌，他實在是忍不住，開了口：“這位爺胃口真好，要再加一份蓮子羹不？”

    金舒一愣，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嘴角還沾著一顆大米粒：“不了不了，就麻煩掌柜的，給打包一條清蒸魚吧，這個好吃。”

    屋內(nèi)的氣氛一下就沖上了頂點(diǎn)。

    李錦也好，周正也罷，甚至連宋甄，都呆愣當(dāng)場，啞口無言。

    這是活久見??！

    瞧著李錦半天沒有說話，宋甄才應(yīng)了聲，帶著一臉不可思議，轉(zhuǎn)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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