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蹙眉，看著如山一般的垃圾，深吸一口氣。

    如果他是兇手，他會將關(guān)鍵的東西藏在哪里？

    是垃圾的最里層，還是屋內(nèi)最隱蔽的地方，亦或者，就在表面，根本不會隱藏？

    “兇手作案的時候，帶著仇恨。”沈文蹲在角落里，擺弄著手里的一把匕首，“這種人多多少少都帶著上天不公的心情，我見多了?！?/br>
    “但這個人興許還多一重特征?！彼χ粗铄\，“那種，已經(jīng)沒什么好失去的了，所以無所畏懼的感覺?！?/br>
    說完，他探身向前，從角落的泥土里，抽出一把帶血的匕首：“以前窮慣了，這種人的思維，我還是挺了解的?！?/br>
    他嘿嘿一笑，將匕首又扎回了泥土中。

    “他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沒救了?！鄙蛭钠鹕?，拍了拍自己雙手上的浮灰。

    “也未必?！?/br>
    如果真如沈文所言，那宋甄讓他繼續(xù)追查的意義在哪里？

    他看著這間破敗的院子，目光落在屋子外并排放著的扁擔(dān)上。

    與尋常竹扁擔(dān)的特征不同，靠在這里的扁擔(dān)，并不“扁”。更像是一根長竹，從中間劈成兩段，保持著竹子內(nèi)里的節(jié)。

    原來如此。

    李錦看著眼前的扁擔(dān)，伸出手比了一下扁擔(dān)的寬度，差不多一掌粗。

    他將靠在這里擺放的幾根長短不一的扁擔(dān)拿起，上下左右看了許久。其中最長的那一根上，雖然擦掉了大半的痕跡，但依然能夠瞧見浸透進竹子內(nèi)的絲絲血跡。

    這些東西，是鐵證，是他不可能清除的證據(jù)。

    一個十七歲的少男，是如何帶著他的扁擔(dān)消失在院墻之外，又是如何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憑空蒸發(fā)的，李錦終于有了合理的推斷。

    一如金舒說的那樣。

    這個兇手不需要謹慎地逃離，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做多少掩飾。

    七八月份，大熱的京城，一個赤裸上身，大汗淋漓，扛著自己扁擔(dān)，從容走過的腳夫，怎么可能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別說尋常人難以注意，恐怕坊門旁的官兵，也一樣不會多看這樣的腳夫一眼。

    只是，帶血的衣裳好扔，但鞋子……

    那只腳底正中帶著洞的鞋，若是在當(dāng)時就被處理，光著腳的腳夫可就顯眼多了。

    李錦將扁擔(dān)放下，回眸瞧了身后的沈文一眼：“找鞋。”他說，“要腳底正中帶洞的?！?/br>
    結(jié)果，腳底帶洞的沒找到，倒是從屋子里，床腳邊，找到了滿滿一箱子銅錢。

    銅錢里，夾雜著些許碎銀子，粗略數(shù)一數(shù)，大約有個七八十兩。

    面對著眼前這一箱，對一個腳夫來說絕對稱得上巨款的銀錢，李錦和沈文都頗為詫異。

    “我是第一次瞧見，毛賊還會存錢的。”沈文尬笑了兩聲。

    李錦俯身彎腰，從箱子里抓起一把銅錢，看著上面的“大魏通寶”，一樣不解。

    第138章 護犢子的靖王李錦

    兇器，物證，還有動機齊全的情況下，六扇門與京兆府，不出半日便將肖洛從安善坊的街頭抓了回來。

    京兆府里，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跪在大堂正中，低著頭，看著眼前的地面，一個字都不說。

    李錦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的鞋子上。

    難怪整個屋子里，沒有找到那雙行兇時穿著的鞋，這個少年將那雙腳底有洞的鞋，依然穿在腳上。

    見他如此沉默，李錦便先給了云飛一個眼神，讓他比對了肖洛的鞋印。

    答案是肯定的。

    環(huán)顧四下，李錦擺了擺手，衙役們漸漸退到公堂之外。

    整個大堂上，除了馮朝，便只剩下了六扇門的人。

    他也不急，起身走到肖洛面前，手里兩枚大魏通寶，一枚一枚地排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他聲音沉穩(wěn)，和顏悅色：“滿滿一箱子，你若是不開口，按大魏律令，恐怕案子結(jié)了，也沖抵國庫了?！?/br>
    肖洛一滯，雖沒有抬頭，但肩頭明顯僵硬了不少。

    “十七歲，比本王也小不了幾年。走到這種地步，總不會是你心甘情愿的吧?！?/br>
    此時，公堂另一側(cè)，沈文拿著那只長扁擔(dān)，提著帶血的匕首走過來，站在一旁，故意將扁擔(dān)的一頭重重錘在地上。

    這“咣”的一聲，讓沉默不語的肖洛，抬起了他的頭。

    這個精瘦如柴，衣衫襤褸的男人，在看見沈文手里的那只扁擔(dān)時，竟無動于衷，面頰上捕捉不到絲毫波瀾。

    李錦抽出自己的黑扇，唰的一下甩開，注視著他的面頰：“這兩樣?xùn)|西，是從你院子里拿來的，你不開口不要緊，聽本王說就好?！?/br>
    隨著李錦娓娓道來，眾人眼前，仿佛時間倒退，歲月重疊，仿佛這公堂，與發(fā)生兇案的牛黛家的院子，重疊在了一起。

    晌午，小孫女與爺爺奶奶道別后，沿著一旁的道路，往表哥家的方向走去。而沒多久，爺爺便推開門，往商街的方向去，準(zhǔn)備去買甜餅。

    若是尋常，此刻牛黛應(yīng)該是早就外出買菜。再加上兒子和女兒，早很多天就已經(jīng)出發(fā)跑商，她家里此刻應(yīng)該是空無一人的狀態(tài)。

    “所以你當(dāng)時，原本只想圖財?！崩铄\撩了一把衣擺，坐在一旁的八仙椅上，手里的扇子沒停下。

    這一家人心大，平日里出門時間并不久，也不會鎖上院子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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