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美人 第7節(jié)
趙吉利老臉一紅:“其他的事也要做。” 趙吉利引她們來到東廚,讓她們見了黃叟,道:“殿下吩咐,讓你二人在黃叟手下幫忙,”他想了一下,揣測齊琰的心思,“今日午膳,你二人便一人做一道,端給殿下品評?!?/br> 趙吉利吩咐完就轉(zhuǎn)身走了,虞枝枝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復(fù)雜。 尤憐已經(jīng)進(jìn)了東廚,開始上手,她轉(zhuǎn)身問虞枝枝:“虞枝枝,你還愣著做什么?” 尤憐要了幾條魚,偏頭看虞枝枝站在面粉跟前不動,她問道:“你不會下廚?” 虞枝枝勉強(qiáng)笑道:“會,當(dāng)然會?!?/br> 虞枝枝先打了一盆水,細(xì)細(xì)洗了手。 她手指素白,猶如春日的新筍般,細(xì)長白嫩,一見就不是辛勤勞作的人。 兩年前,她曾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就連頭發(fā)絲也是精心嬌養(yǎng)的。 曾經(jīng)有幾回,她成功說服孿生弟弟虞昭做女子裝扮,她和虞昭生得極像,厚厚施了脂粉,站在鏡前,連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楚誰是誰。 然后她扮作虞昭的樣子上了學(xué)堂,虞昭躲在家里繡花。 阿娘卻拉了虞昭的手,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 事后,虞枝枝問阿娘怎么會發(fā)現(xiàn)的,阿娘只說:“你們都是我生的,我能認(rèn)不出來?” 在虞枝枝反復(fù)撒嬌之后,阿娘才說:“昭兒整天舞槍弄棒的,一雙手和樹皮一般,哪像我家枝枝的手?!?/br> 虞枝枝的手是精心保養(yǎng)的美人手。 這兩年間,虞枝枝在宮里過得艱辛,但也未曾做過重的活計,也不曾下廚。 她哪里會做飯。 只是面對齊琰的指派,她不會也要會。 虞枝枝洗干凈了手,開始去舀面粉,尤憐看了她一眼,嘆口氣道:“還是讓我來教教你吧。” 尤憐沒有教她多久,黃叟進(jìn)來了東廚,尤憐便退了回去。 尤憐一邊刮魚鱗,一邊問虞枝枝:“入宮之前,你家里曾經(jīng)很好吧,我見你這樣子,就不是窮苦人家?!?/br> 虞枝枝垂著眼睛說道:“家里曾經(jīng)富庶,不過后來就敗落了?!?/br> 尤憐沒有問到底,她只說:“我家里一直很窮,我娘早死,我爹交不起戍邊錢,去了邊塞,我一直住在我伯伯家,從小做慣了家事,什么都會。” 尤憐問:“你怎么會入宮?” 虞枝枝怔了一下,說道:“我和爹娘走散了,如今家里只有一個姆媽和重病的弟弟?!?/br> 尤憐點頭,說:“宮里的錢倒是比外面給的多?!?/br> 虞枝枝問:“你也是為了賺錢進(jìn)宮嗎?” 尤憐搖頭:“我爹后來也死了,我能做什么呢,進(jìn)宮也好?!?/br> 半個時辰后。 虞枝枝和尤憐各自捧著托盤走進(jìn)寢殿。 趙吉利介紹道:“這道魚湯是尤娘子做的,這湯餅是虞娘子做的?!?/br> 齊琰看了一眼魚湯,尤憐立刻殷勤舀湯,齊琰嘗了魚湯,點點頭,然后他瞥一眼虞枝枝。 虞枝枝被這一眼嚇得一抖,她差點端不穩(wěn)手中的碗,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前。 趙吉利看著虞枝枝布菜。 動作優(yōu)雅,行云流水,美人腰肢松軟,微微俯下身子時,腰腹處衣裙的弧度都格外迷人,果真秀色可餐。 湯餅實在是太普通的主食,不知虞娘子拿來這道主食過來,是不是有巧思呢。 趙吉利略有期待地看著虞枝枝。 然后他看見齊琰皺了眉頭。 齊琰沉著臉起身去漱口,過了半天才重新走回來。就著一碗魚湯和黃叟趕忙送來的胡餅用完了飯。 尤憐看著齊琰一勺一勺喝完了她做的魚湯,漸漸地她看向齊琰的眼神越發(fā)溫柔, 飯畢,趙吉利看著到底的魚湯和幾乎沒動的湯餅,嘴角抽了抽。 他看一眼虞枝枝。 秀色其實未必可餐呀。 這日之后,黃叟身邊留下了尤憐,虞枝枝繼續(xù)無事可做。 晚上,尤憐沐浴完畢走到虞枝枝房中和她說悄悄話。 “你說,殿下是不是挺喜歡我的呀,今天他將我的魚湯全部吃完了,一點沒剩呢?!?/br> 虞枝枝猶豫了一下,說道:“但是黃叟的胡餅他也全都吃完了,總不能說殿下挺喜歡黃叟,”她頓了一下,“也不一定。” 尤憐站起來瞪虞枝枝,但虞枝枝毫無察覺,她憂心忡忡道:“也許是因為我做的湯餅太難吃了?!?/br> 被這一打岔,尤憐無話可說了。 虞枝枝注意到,這幾天尤憐開始很注重打扮,每日在鏡前端詳好久,涂脂抹粉,掐上一朵梅花簪在發(fā)上,這才出門去黃叟那里。 虞枝枝觀察了幾天,終于忍不住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找到尤憐,她蹙著眉,眼中有淺淺擔(dān)憂:“尤憐,你若打扮太過惹眼的話,說不準(zhǔn)會被五殿下看中,到時候,你就難逃侍寢這件事了?!?/br> 尤憐訝然看了一眼虞枝枝,然后臉上浮起紅暈,羞澀地笑了:“給五皇子侍寢,難道不好嗎?” 虞枝枝檀唇微張,眼中疑惑:“……好?” 虞枝枝想象不出來,服侍一個男人睡覺有什么好的,哪怕那個人是皇子。 不過話說回來,冷宮里的皇子,是宮女們避之不及的,尤憐真是鬼迷心竅。 可尤憐暈紅著臉說:“五皇子他,芝蘭玉樹、俊逸風(fēng)流,怎么不好?” 虞枝枝有些不解:“不會惡心嗎?” 她想起白馬寺那日,她一想到代王齊琢要逼迫她,那種惡心是從里到外的。 尤憐愣了一下:“惡心?怎么會?” 尤憐紅著臉說:“別人說,這件事是快樂的啊,”她湊近虞枝枝耳邊,“你沒有做過這種夢嗎?夢里……” 尤憐的聲音漸漸輕微,而虞枝枝早就僵在原地。 夢…… 她的確做過那種夢,那就是在和一個男人做那種事嗎? 她從未將齊琢的逼迫和那個夢放在一起想過,一個是惡心的狎弄,一個是靡麗的荒唐。 尤憐說:“如果夢里的那個男人是五殿下,你覺得惡心嗎?” 虞枝枝努力將夢里模糊的臉想成齊琰的樣子,然后她猛地?fù)u了搖頭。 虞枝枝輕輕蹙著眉:“除非不和五殿下睡覺就會死,不然我還是對他敬而遠(yuǎn)之吧?!?/br> 第7章 噩夢。 虞枝枝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在冷宮里偷閑。 隔日,齊琰派趙吉利來西偏殿,命虞枝枝在西內(nèi)撿枯枝做柴火。 于是兩個侍寢宮女,一個成了伙夫,一個成了拾荒人。 虞枝枝是大清早出門的,尤憐比她更早出門去了東廚。 虞枝枝背一個簍子,在天寒地凍的西內(nèi)撿枯枝。撿枯枝的時候,她忍不住開始想宮外的弟弟和姆媽。 不知道這個冬天這樣冷,他們有沒有足夠柴火取暖。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在宮外,方世叔和方岐師兄會幫忙照料一二的。 她用枯枝在地上扒拉,算了一下日子。 說起來,師兄方岐好久沒有入宮來看她了。 她的師兄方岐世代學(xué)習(xí)醫(yī)藥,如今是太醫(yī)令之下的藥丞,算是不負(fù)家學(xué)。 他父親卻沒有做醫(yī)工,早年有機(jī)緣拜入大儒門下學(xué)習(xí)經(jīng)傳,后被舉薦任了并州云中郡治下的一處縣令。 虞枝枝正是從小在云中郡長大,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過家家一般地要在方岐父親門下學(xué)醫(yī),方岐父親看在上峰虞陽的面子上,收下了這么個徒弟。 后來,方岐隨著父親回到洛京,本以為一南一北再無見面的機(jī)會,沒想到世事難料。 虞陽被定下叛國之罪,虞枝枝以罪臣之女的身份進(jìn)掖庭做了宮女。 她正在想著這件事,忽然聽見頭頂上一道聲音傳過來。 “師妹,你這是在做什么?” 虞枝枝抬頭,看著面前的清秀男子驚喜道:“師兄,你怎么過來了?” 她看著一旁的簍子和枯枝稍作解釋:“我撿些枯枝做柴火?!?/br> 方岐神色有些怔忪,他欲言又止,然后慢吞吞地替虞枝枝背起了簍子,走在虞枝枝前頭,說道:“北宮森嚴(yán),許久找不到機(jī)會見你一面,這西內(nèi)倒是很松散,見面也容易許多,只是……” 他神色黯然起來:“我來遲了。” 虞枝枝忙說:“沒有沒有,我很好?!?/br> 她問道:“阿昭好嗎?” 方岐說:“雖然還沒醒來,但也沒有更壞?!?/br> 她的親弟弟虞昭,兩年前和父親一道出征,所幸逃了回來,吐了一口血后陷入昏迷,一直到今天還沒有醒來。 幸好宮外有家奴姆媽照料,還有方岐父子時時接濟(jì)。 沒有更壞,就是好消息了。虞枝枝默然片刻,重新振奮說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兩匹布,繡了不少花樣,待會拿給你,幫我換些錢給姆媽使。” 方岐笑了一下:“洛京人很喜歡你的繡樣,有豪富出價五千錢購得一件?!?/br> 虞枝枝杏眼微微圓睜,雪后初霽一般,她露出了一點笑,但她神色很快郁郁:“師兄,我知道你家清貧,實在不必給我這么多錢?!?/br> 方岐卻堅持:“我說的是真的。” 虞枝枝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和他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