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美人 第27節(jié)
齊琰是倚坐在榻上的,虞枝枝本是站在他跟前要下拜,這一趔趄,她直往齊琰懷里撲。 齊琰被她一撞,只覺得被極軟的東西碾了一道,震得他渾身酥麻。 虞枝枝睫毛狠狠抖了抖,她顯然也意識到了什么,雙手撐著齊琰的胸膛,尖尖的下巴幾乎埋了進去,臉上浮起艷麗的紅潮。 齊琰閉了閉眼,沒有伸手推開她。 虞枝枝感到無比的羞窘,她很想退開,但又想要更進一步,于是只好僵著身子,不敢前也不敢退。 她伏在齊琰的身上,烏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她看起來慵懶又嫵媚,她定了定心神,忽然想起來了雪地里的薛良玉。 虞枝枝抬起頭:“殿下,薛jiejie還在那里!” 齊琰漫不經(jīng)心道:“她不會有事?!?/br> 虞枝枝問道:“不危險嗎?” 齊琰沒有答話,虞枝枝知道自己的問話太多余了,齊琰方才就說了,她不會有事。 虞枝枝不解問道:“為什么?” 她問:“她和代王認(rèn)識?” 齊琰忍了又忍,他說:“閉嘴。” 他緩緩伸出手,將虞枝枝圈在懷里。 虞枝枝不敢說話了,她乖巧地縮在齊琰的懷里,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門外,趙吉利正抬腳走進來,看見榻上相擁的二人,眉毛狠狠一抖,忙不迭地跑遠了。 . 大雪地里,齊琢手指一根根攥緊收成拳,垂袖在輕輕晃蕩,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顫抖:“薛良玉,整整一年,你就躲在西內(nèi),躲在齊琰的庇佑下?” 他有些難以置信,他明明將西內(nèi)盡在掌握之中,他怎會生生漏了薛良玉這么一個大活人? 或許,他以為的盡在掌握,只是齊琰準(zhǔn)備給他看的東西?一些微不足道的“機密”,比如侍寢宮女的事。 他更難以置信的是,薛良玉——背棄他的薛良玉,竟敢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相比他的幾欲失控,薛良玉要平靜得多,她只是淡淡看著他,沒有言語。 齊琢和薛良玉的故事,始于兩年前。 從代國回到洛京的齊琢遇見了剛?cè)雽m不久的宮女薛良玉,一見傾心,齊琢將薛良玉留在了身邊。 在齊琢身邊,薛良玉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齊琢走近一步,恨恨拽住了薛良玉的手,他暴怒道:“你說話!” 他將薛良玉的手移到他的心口:“當(dāng)初你刺的一刀,就在這里,你可曾有過后悔?” 薛良玉的神色一直是淡淡的,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抬起眼看著齊琢:“我為什么會后悔?” 齊琢一怔,他松開了薛良玉的手,他笑了一下:“對,你怎會后悔。不過無妨,我沒死,該死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我卻沒死?!?/br> 薛良玉眉心一抖,她的眼眸中有深深的冷意。 齊琢笑著望她,薛良玉一言不發(fā),緊抿著唇,轉(zhuǎn)身要走。 齊琢重新扯住了她,他俯下身來,捏住薛良玉的下巴,他說:“薛良玉,這一年里,我有過不少女人,比你順服,比你聽話。” 他想要從薛良玉臉上看出波動,但薛良玉淡淡說道:“恭喜殿下?!?/br> 齊琢定定看著她,眉宇間壓抑著怒氣。 薛良玉緩慢又堅定地掰開了齊琢的手指,對著齊琢恭敬行禮,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整個過程,她從容不迫,不疾不徐。 齊琢看著她的背影,重新握緊了手指,他的骨節(jié)發(fā)白,指骨幾乎被捏出聲響。 他輕聲道:“好,好得很?!?/br> 他冷笑兩聲,在漫天飛雪中步履不停,徑直離開西內(nèi)走到北宮,他見了宦官董泰。 齊琢走后,董泰隨后走進天子殿中,先稟了國事,再和天子說起家常。 董泰說:“奴婢方才碰見代王殿下,冰天雪地的,衣裳穿得單薄,也沒個人照料些。” 天子皺眉:“他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也太不成樣子!” 董泰道:“陛下,宮女太監(jiān)哪能勸得動代王殿下,他身邊是在缺一個貼心的人?!?/br> 天子露出疼惜之色:“這孩子……” 董泰說:“代王殿下眼光高,輕易瞧不上人,不過奴婢前些時候瞧見,代王殿下對西內(nèi)里一個宮女分外看中,奴婢因此,特意過來為代王殿下請一個恩典?!?/br> 天子臉上浮起喜色:“好,準(zhǔn)。” 片刻后,董泰走出殿外,派小太監(jiān)去給齊琢傳信。 齊琢聽罷,稱心如意,卻沒有多少開心的樣子。 齊琢走到殿外,他站在長廊里,看著灰蒙蒙的天往下漏著大雪,他沉著臉吩咐:“去,將我求賜虞氏的消息,傳到西內(nèi),好叫她……他們知曉,我的耐心不多,明日,就將虞氏送到我的榻上來?!?/br> 他說完,旋即揮袖而走。 他對虞枝枝有興趣,但這興趣微不足道。 他想知道,他這樣大張旗鼓地求一個宮女,會不會讓薛良玉在意。 薛良玉會不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如果薛良玉來,就算不是吃醋,只是為了救那個姓虞的宮女,齊琢也認(rèn)了。 他要的宮女是姓虞還是姓薛,天子并不在意。 他可以留薛良玉在身邊,做他的妾氏。 他可以將過去都忘了,和薛良玉好好來過。 . 夜色深沉,虞枝枝踮著腳去點燈,豆大的燈火將室內(nèi)的昏暗驅(qū)散一些,虞枝枝憂心忡忡,她吹熄紙捻子,推開窗去望無星無月的黑夜。 齊琢討要她的事,西內(nèi)已經(jīng)傳開了,虞枝枝猝不及防聽到這個消息,只感到半截身子發(fā)寒。 她在這深宮里無依無靠,她本能般地,像一株菟絲子,想要去依附齊琰這枯木。 虞枝枝明白,冷宮里的齊琰日子恐怕也不是好過的,所以她猶豫到了晚上。 齊琰能幫她嗎?齊琰會幫她嗎? 她和齊琰,半點干系都沒有,齊琰沒有承認(rèn)召幸她,她就只是一個被張貴妃逐入冷宮的宮女。 她雖然用血跡欺騙了鄭姑姑和張貴妃,但冷宮規(guī)矩松散到近乎于無,這事并未登記上冊,除了千秋殿,無人知曉。 要去求張貴妃嗎? 虞枝枝沮喪地垂下眼睛,她感到朔風(fēng)凜凜,吹得她眼睛生疼。 庭院里忽然響起腳步聲,虞枝枝半是忐忑,半是期待。 由暗到明,有人走了出來,虞枝枝略有失望地看見了鄭姑姑。 鄭姑姑走進屋內(nèi),對虞枝枝說道:“貴妃娘娘知道了娘子的事,派老奴來問娘子一句,娘子是愿意跟著五殿下呢,還是代王殿下?” 虞枝枝驚訝地看著鄭姑姑。 鄭姑姑笑了下:“娘子不必驚訝,既然娘子是為貴妃娘娘做事,貴妃娘娘自不會拋下娘子?!?/br> 虞枝枝頓時有些羞愧難安起來。 可是、可是……若是尋求了張貴妃的庇護,那就是要背叛齊琰,從此以后,在齊琰身邊做這細作,她能在齊琰眼皮底下瞞過他嗎? 昏黃的燈燭之下,虞枝枝白生生的小臉上滿是憂愁,她蹙著眉,神色惶惶,不知所措。 太康殿燈燭輝煌。 齊琰站在案后寫字,趙吉利走進來說道:“殿下,中常侍周節(jié)使人來了西內(nèi),說有事要同殿下商榷?!?/br> 齊琰皺了皺眉,說道:“今日沒空,明日再說?!?/br> 趙吉利有些躊躇,宮中十二宦官權(quán)勢赫赫,其中宦官之首是大長秋董泰,第二號人物就是中常侍周節(jié)。 那中常侍周節(jié)是有望接替董泰的權(quán)宦,齊琰與周節(jié)暗通款曲許久,圖謀甚大。 今日周節(jié)派人來見,他們殿下竟沒心思見,這可如何是好。 趙吉利遲疑問道:“殿下……是在等什么嗎?” 齊琰頓筆,筆尖墨點落下,洇成一片墨團,他擰眉說道:“皇兄要納虞氏,虞氏本應(yīng)著急闖過來的,卻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靜?!?/br> 趙吉利以為他懂了,原來他們殿下在擔(dān)心虞氏啊。 趙吉利問:“殿下在等虞氏過來?” 齊琰卻搖頭:“張貴妃派人去了西偏殿。” 趙吉利疑惑。 齊琰心下煩躁,說道:“虞氏要背叛我,去喊蒼青過來?!?/br> 這峰回路轉(zhuǎn),讓趙吉利吃了一驚。 喊蒼青做什么,難道是先下手為強,把虞氏解決了,虞氏就永遠不會背叛了? 寢殿內(nèi)陷入古怪的沉默,趙吉利不敢動,齊琰也沒有催促。但是馬上,輕輕的叩門聲將難言的沉默打破。 趙吉利飛快走了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虞枝枝提著燈籠,昏黃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燈下美人朦朧又凄婉。 她石榴紅的斗篷在夜色中分外醒目,襯得她顏色極為艷麗,她顯然是精心裝扮過,晚妝秾艷,暗香浮動。 她垂眼柔聲說道:“趙公公,今夜,請不要進來?!?/br> 趙吉利大吃一驚,他回頭看齊琰,卻見齊琰的目光一直落在虞枝枝身上,齊琰說道:“出去?!?/br> 趙吉利忙不迭地跑開了,沒有忘記嚴(yán)實地關(guān)上了門。 虞枝枝將燈籠擱在小幾上,她緩步走向齊琰,咬著唇說道:“殿下,傷處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我身上所有地方,殿下都可作畫。” 她繞過書案,來到齊琰跟前,她有些緊張,纖長的睫羽半掩著窘迫,她腰肢一軟,坐進了齊琰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