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美人 第53節(jié)
虞枝枝嘩嘩翻動書頁。 雖然她覺得相處這么多天,她早就了解了齊琰的秉性,但不知為何,她格外在意起來。 為什么在意呢,她最開始不過是把齊琰當做是脫困的工具罷了。 齊琰就毫不在意她把他當什么。 這樣想,倒是她小心眼了。 虞枝枝合上書,嘆了一口氣,說道:“試試吧?!?/br> 她起身,鐘心和耿耿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忙伺候她穿上著衣裳。 然而…… 鐘心拉了拉虞枝枝的衣襟,有些臉紅地說道:“好像小了些。” 耿耿也呆呆說道:“娘子這里好像大了些?!?/br> 虞枝枝窘迫說道:“胡說什么?!?/br> 耿耿不好意思地閉了嘴。 鐘心和耿耿便說:“還是換一件吧?!?/br> 三人正說著話,聽見外面太監(jiān)在喊:“薛美人賞虞娘zigong花,虞娘子在里頭嗎?” 虞枝枝走了出來,她正愁沒機會和薛良玉搭上話,聽著薛良玉派了人來,她準備托人傳上幾句話。 她走出來,看見太監(jiān)捧著宮花,站在太監(jiān)身旁,穿著宮女服侍的人,卻是薛良玉本人。 虞枝枝一愣:“薛姐……薛美人?!?/br> 薛良玉握住她的手:“我早就想出來見見你們了,但如今我是眾矢之的,貿(mào)然做點什么都要被人盯著,還是這樣方便一些?!?/br> 她們二人身邊的宮人都退了下去,虞枝枝和薛良玉走進屋內(nèi)。 虞枝枝引薛良玉坐下,薛良玉卻并不坐,她說:“我不好出來久了,只抓緊過來和你說幾句話,好讓你安心?!?/br> 虞枝枝口中有千萬句話要問,聽見薛良玉這樣說,只好吞下了,問道:“什么話?” 薛良玉說道:“我一切都好,”她笑了一下,“這不是虛言?!?/br> 虞枝枝有些欲言又止。 薛良玉說:“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br> 虞枝枝說道:“你和代王……如今又……” 薛良玉笑道:“這不是正好,我還想不到更巧的法子來惡心他?!?/br> 虞枝枝說:“但只是為了惡心他的話,未免不值?!?/br> 薛良玉笑了一下,說道:“旁人說我大氣運,你卻說我不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br> 虞枝枝說:“我……” 薛良玉止住了笑:“好了,我便照直說了,”她壓低聲音道,“陛下并沒有臨幸我?!?/br> 虞枝枝杏眼圓睜:“什么?” 薛良玉說:“若我不愿意,以后陛下也不會?!?/br> 虞枝枝腦子亂亂,她從震驚中平靜下來,問道:“可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他若是有這個想法,你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 薛良玉笑道:“你不相信我的機敏?” 虞枝枝困惑的皺了皺眉。 但薛良玉沒有想要為她解惑。 從第一夜天子沒有臨幸她,薛良玉就看出了天子心中的顧忌,他念著舊情,又不愿意辜負舊情。 天子翌日醒來后,薛良玉讓天子對她的審視,從一個男人,變成一個長輩。 薛良玉提起了冷宮中的素君,提起和素君一起學(xué)琴,一起偷懶。 天子便問了:“你如今幾歲了?” 薛良玉天真懵懂地望著他:“比素君公主大一點。” 天子笑著嘆道:“還是個孩子啊。” 他的目光多了一份慈愛。 薛良玉收回思緒,握了握虞枝枝的手:“不要為我擔心,我走了?!?/br> 薛良玉從承光宮離開,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樹林間。 花白頭發(fā)的老嫗從樹后走了出來,看著薛良玉的背影撇了撇嘴,她不多時走到張貴妃的宮里。 殿內(nèi),茶盅掉在地上,稀里嘩啦碎了一地,鄭姑姑驚恐地跪下。 她原本是想用薛良玉的行蹤來張貴妃這里賣個好,哪想到忽然觸怒了張貴妃。 張貴妃怒道:“本宮差點忘了你這個人,你在西內(nèi)待了許久,怎么從未向本宮稟告薛氏的事?” 鄭姑姑弄巧成拙,慌亂說道:“奴婢不知啊,薛氏這件事實在湊巧。奴婢罪該萬死,原本以為娘娘派奴婢去西內(nèi),只是為了叮囑虞氏和尤氏的?!?/br> 聽見鄭姑姑在為自己推脫,張貴妃更氣了,她問道:“好,你盯虞氏,那你便說說虞氏近來在做什么?!?/br> 鄭姑姑支支吾吾:“虞氏……虞氏她……” 張貴妃冷笑:“無用的東西,還不快滾。” 鄭姑姑受了一肚子氣,她咽不下這口氣,卻不敢在張貴妃宮里造次,于是她來到了承光宮。 她走進屋里見到了虞枝枝。 本就是難掩麗質(zhì)的美人,這些日子里更加秾艷了些,她的衣著也不似以往那般樸素,穿著秋棠色的絳紗複裙層層疊疊,發(fā)髻上六副花釵,明艷奪目。 虞枝枝見鄭姑姑進來,她起了身。 鄭姑姑待她卻并不客氣,她是過來尋錯的,便直接了斷問道:“虞娘子近來越發(fā)嬌養(yǎng)了,可是忘記了貴妃娘娘的交代?” 張貴妃的交代。 虞枝枝忽然緊張起來,許久沒有看到鄭姑姑來,她幾乎忘記了,張貴妃送她來太康殿,是為了監(jiān)視齊琰。 雖然她早就向齊琰投誠,但免不了要在這兩位貴人之間斡旋一番。 這時她重新認識了自己的渺小。 一個稍得寵愛的宮女,近來還有得罪齊琰的危險。 鄭姑姑見虞枝枝面帶難色,心中有些得意,她說:“要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娘娘壽辰,虞娘子的經(jīng)文還沒有繡出來?” 虞枝枝心下陡然一松,原來是這件事。 她說道:“在繡呢,定能在太后娘娘生辰前繡好?!?/br> 鄭姑姑面色發(fā)沉,正要說點什么,虞枝枝身旁的鐘心走了出來,往鄭姑姑的袖子里塞了一只滿滿當當?shù)腻X袋子,她笑著說道:“姑姑這么遠過來提醒我們娘子,真是辛苦,這些拿去買些熱酒吃吧?!?/br> 鄭姑姑顛了顛袖子,這才面色稍緩。 她回到張貴妃宮里,忽看見錦衣少年穿過回廊,走進了殿內(nèi)。 張貴妃看著風風火火走進來的齊瑯,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略帶責怪地說:“你又在瘋跑什么,出來一趟,倒讓你收不住心,前些日子學(xué)的《尚書解詁》又忘光了吧?” 齊瑯笑著說:“怎么能忘,那是喬公寫的大作?!?/br> 提到喬公,齊瑯興致勃勃地說道:“青州的喬太守已經(jīng)任滿,喬家一大家子不日就要回洛京,母妃是如何打算的。” 張貴妃懨懨道:“我本沒就沒打算對付他,只是他自己在我封妃后就嚇個半死,我懶得搭理他?!?/br> 張貴妃年少時是喬家的家奴。 喬家是河洛的世家大族,嫡支旁支加在一起有數(shù)百口人。 這么多人,難免有許多紈绔,張貴妃生得貌美,旁人對她多有覬覦,她兄長總是護著她,也因此被人打了個半死。 但她的命也好,一次天子駕幸喬家,她使了手段,一下子從喬家脫困,成為了天子的寵妃。 喬家家主喬廷尉在家中打聽才知道,這位張娘娘在喬家過得很不好。 后來喬家的紈绔犯事被投入了大牢,喬廷尉意識到不好,于是打點了關(guān)系,帶著家人去青州做太守。 一晃就是好幾年,喬廷尉又拖家?guī)Э诘鼗貋砹恕?/br> 張貴妃翻了一個白眼:“我是看在喬公和喬jiejie的面子上才不搭理他們,要不然他還能安穩(wěn)做了這么多年的太守?” 她又有些黯然:“他們倒是好好的,可我昔日的恩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br> 張貴妃嘆了一口氣:“還活著嗎?” 她看著齊瑯,面上浮現(xiàn)出了一種懷念的神色,她說:“當年得知喬jiejie誕下一對龍鳳胎,我心里很歡喜,想著若有機會,能結(jié)為兒女親家,沒想到后來卻遇上了那樣的事?!?/br> 齊瑯心中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沒有搭話。 他對那個素為蒙面的虞陽的女兒沒有什么期待,但提起這個姓虞的女郎,他心口一跳,忽然想到了那個齊琰身邊的寵姬。 白馬寺驚鴻一瞥,千秋殿端茶的柔荑素手,還有東觀藏書室昏暗光影下的白皙側(cè)臉。 只是……無緣也無分。 齊瑯兀自發(fā)愣。 聶女史走進了殿內(nèi),矮聲在張貴妃身邊說話:“派人去親自看了,代王果然大病一場?!?/br> 張貴妃擰眉:“不是他在弄鬼?好好的竟然病了?!?/br> 然后她笑了笑:“這算是唯一一件好事了,將這件事告訴大將軍府,讓兄長暫時尋代王的錯,免得在這關(guān)頭上觸怒了圣上?!?/br> 聶女史聽了,依言下去辦事。 齊瑯回神:“大皇兄病了?” 張貴妃說:“去看看吧,探探虛實,順便也兄弟情深一回,讓你父皇曉得?!?/br> 齊瑯點頭,他說:“我先去承光宮,邀上五皇兄一起。” 張貴妃擰眉,但齊瑯已經(jīng)起身走了出去。 齊瑯來到承光宮,還沒走進去,就聽見一陣陣女郎的笑聲。他循著笑聲走過去,看見園子里,幾個青衣宮女正在扎秋千,當中的女郎一身秋棠衫裙,風吹動她的裙擺,她坐在秋千上,微微一蕩,像一只纖弱的蝴蝶一般。 齊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