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寢美人 第78節(jié)
他將虞枝枝放到榻上,沉沉看了片刻然后轉(zhuǎn)身。 他剛走出一步,衣帶被扯住。 齊琰回頭,眸光晦澀。 虞枝枝臉頰微微泛著紅,眼睛半閉著,笨拙又嬌憨地折騰著。齊琰彎下腰,從她手里扯過衣帶。 但不知虞枝枝哪里來的力氣,她用力一拽,將猝不及防的齊琰扯了過去。 齊琰雙手撐在虞枝枝兩臂邊上,他停留了許久,還是拉開了距離。 然而,虞枝枝的手臂軟軟搭上了齊琰的肩膀。 齊琰頓了一下,抵抗無效,他縱容自己順從。 窗外的雨聲一直沒有停歇。 三花小貓躲雨進了屋內(nèi),它跳進屋內(nèi),踩翻了熏籠,熏籠中的灰燼將地磚弄得一塌糊涂。 虞枝枝睜開眼,她像是要溺亡,又像是活到了盡興,她墮入混沌的夢中。 小貓將rou骨銜入口中,有些急切,有些饞。 齊琰許久沒有喂小貓吃rou骨。 小貓的喉嚨很緊又很溫?zé)?,它吞咽著rou骨。 齊琰忍不住拍拍虞枝枝的頭:“怎么這么緊張?” 齊琰不是耐心溫柔的人,但這一次他給予了十足的耐心。 一個時辰后,齊琰起身取了帕子,擦了床榻上小貓流出的口水。 他擁著虞枝枝,闔著眼睛想要入睡,但精神卻異樣的清醒。 他睜開眼,為虞枝枝掖好被褥,起身穿好衣裳,走出了門。 子時。 無星無月的夜里,有一匹黑馬在狂奔。 齊琰下馬站定,他抬頭望這一片荒墳地。當(dāng)中有一處墳包,沒有立碑,那是陳季的墓。 當(dāng)年陳季在檻車之前自刎,宦黨沒有放過他,竟然是將他的尸首收入檻車,一路走到洛京。 齊琰后來找到了陳季的尸首,將他埋葬在了這里。 他厭惡董懷,厭惡宦黨,卻也同樣地厭惡陳季。 厭惡這些天真可悲的人。 他手刃董懷的時候,并沒有覺得陳季大仇得報。他知道,將董泰這些宦黨拔除,大約才是陳季真正的愿望。 但齊琰就此收手。 并不是在忍辱負重,他只是嘲弄陳季這類人的理想抱負。 齊琰看著無碑的墓,他輕輕說:“我依然覺得你們太過天真可笑。” 他跪下,將酒撒在墳前。 “但我開始覺得,天真可笑也很好。” 寅時。 睡夢中的范華被吵醒了,有人在不休不止地敲門。 范華帶著起床氣披衣前去開門,看見站在門外的齊琰,一頭霧水問道:“趙王殿下?” 齊琰點頭,說道:“我決定,幫你們?!?/br> 范華瞌睡頓時醒了,推門道:“殿下請進?!?/br> 不知談了多久,齊琰走出了門,范華靠在門上,嘆了一口氣,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卯時。 天亮了。 虞枝枝迷瞪著從床榻上坐起來,她扶額,感到頭痛欲裂。她緩慢回憶起昨天,她和蘭仲白、焦子陽兩人一大早就上山游玩,可惜天公不作美,半途下了大雨,他們?nèi)酥缓美仟N躲雨。 為了不浪費悉心準(zhǔn)備的美食,虞枝枝提議大家就在涼亭享用。 擺好酒菜,虞枝枝聞到清甜的果香,她一飲而盡。 “唔……”虞枝枝動了一下,感到渾身酸痛。 原來昨天她誤飲了酒,沒想到酒勁這樣大,她簡直以為有人趁醉將她暴揍了一頓。 她用手撐著榻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驛館里,這里是……白氏山的驛舍。 虞枝枝心中一驚,她連忙往對面的床榻看過去,那里鋪蓋整潔,看起來并沒有人睡過。 虞枝枝遲疑著低頭,揭開衣擺,將手指往里探了一下。 好像沒什么大問題。 虞枝枝放下心來,她起身坐到鏡前,她的眉依舊是英氣的,喉結(jié)也結(jié)實地沾在脖子上。 她緩緩用手摸了摸脖頸。 總覺得這里有些不對勁的刺痛,但摸上去,卻一切正常。 銅鏡中的虞枝枝緊擰眉心。 齊琰究竟有沒有看透她的身份,這個問題她決定暫且擱置一旁。 如果齊琰沒有看透,那自然是最好。 如果齊琰要裝傻,她也愿意裝傻。 她總不能為了齊琰逃離白氏山,她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鏡中虞枝枝的神色漸漸堅定起來,但門口一陣敲門聲響起,讓她不可抑制地驚慌起來。 她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這才緩緩站起來去開門。 但門口站著的并不是她害怕見到的那個人。 齊瑯站在門外,錦衣少年看著虞枝枝,臉上帶著含蓄的笑意:“枝枝,你最近可好?” 虞枝枝緊張地看了一眼四周,豎起手指抵在唇邊:“噓?!?/br> 她伸手將齊瑯拉了進來,反手關(guān)上門。 她對齊瑯說:“殿下,現(xiàn)在我是虞昭,可不能露陷了?!?/br> 齊瑯靠在門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方才虞枝枝的手握了上去,他神色微怔。 他抬頭:“好,我注意?!?/br> 齊瑯看著虞枝枝,心中嘆了一口氣。 從第一眼看見虞枝枝,他就很喜歡她,虞枝枝本來可以是他的侍寢宮女,若虞氏沒有敗落,她本來可以是他的未婚妻。 但一切就是這樣陰差陽錯,虞枝枝成了他兄長的女人。 虞枝枝離開他兄長之后,他生出了一些可恥的心思,他并不在乎虞枝枝過去是誰的女人,這不重要。 他試探地問虞枝枝的心意,但虞枝枝很是懵懂,他成了虞念的干爹,但虞念的干爹不止他一人。 他以為虞枝枝會再嫁,那時他可以順勢提出他的心意。 但虞枝枝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嫁人這件事。 她來到白氏山,換了一種活法,成了范華的學(xué)生。 齊瑯在宮中聽說過“虞昭”,“虞昭”的做法是潛移默化的,她在緩慢地改變著眾人對虞氏的看法,齊瑯毫不懷疑虞枝枝的魅力,總有一天,她會折服白氏山的所有人。 但是這樣,她就離他越來越遠了啊。 齊瑯壓下心中雜亂的想法,他從袖中拉出一件東西,虞枝枝疑惑地看著他。 齊瑯手中是一片藕粉色的蜀錦……肚兜? 齊瑯本來神色自然,但看清楚了虞枝枝的疑惑,他忽然想到什么般慌亂地解釋起來:“這是給念念的?!?/br> 他多余地指著肚兜解釋起來:“你看這個虎頭?!?/br> 虞枝枝平靜點頭:“念念多謝干爹?!?/br> 她將這肚兜折好,放進箱籠。 齊瑯正要說什么,忽然間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昭弟,大白天為什么關(guān)門,里面那個男人是誰?” 齊瑯聽清楚這聲音,面上的驚訝掩藏不住,他用唇形問道:“是皇兄?” 虞枝枝面色凝重地點頭。 一時間,兩人陷入沉默。 敲門聲更加急促起來,齊琰的聲音卻平靜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虞昭,開門?!?/br> 虞枝枝求助似地看向了齊瑯,齊瑯說道:“沒事,開門吧?!?/br> 門開了,齊琰看著屋內(nèi)的兩個人,臉色有些陰沉,但轉(zhuǎn)瞬之間他就恢復(fù)如初,他用一種略微疑惑的表情看著虞枝枝。 虞枝枝飛速思考著,她應(yīng)不應(yīng)該戳破齊琰的偽裝身份,這樣的話齊琰會惱羞成怒嗎? 她還沒想好,就聽見齊瑯出聲:“兄長,你怎么在這里?” 虞枝枝連忙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齊琰這才抬起眸子看了齊瑯一眼,懶怠道:“六弟?!?/br> 虞枝枝頓時緊張起來,怎么辦?這兩人已經(jīng)湊到了一起,是要將一切偽裝都撕破嗎? 齊琰說道:“你怎么在這里?” 虞枝枝屏住呼吸轉(zhuǎn)頭看著齊瑯,齊瑯對她笑了一下,似乎是為了緩解她的緊張。 齊琰皺了一下眉。 齊瑯說:“我來拜訪友人。” “友人?”齊琰的視線在齊瑯和虞枝枝面上逡巡不定,他說,“六弟怎么會和昭弟是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