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她以前去過的寺院，里面的出家人都不會太過殷勤，她照著來應(yīng)該差不多，也合了她的心思。她現(xiàn)在就想陪狗子玩，不想待客。

    “石觀主，上回多虧了你畫的靈符救了我的命，我這次是來還愿的?！壁w大娘爽快說道。

    上次她剛收到石柔給她的黃符時，并不怎么上心，對石柔也沒有多敬重，現(xiàn)在不一樣了，石柔的符的確救了她，哪怕她心下懷疑這符不是石符畫的而是她從其他厲害的寺院買的，也不敢對石柔有一絲怠慢。

    “靈符？”

    萱草聽她一提倒也想起這回事，暗想難道她家觀主真會畫符？

    到底還是吳有見慣這樣的場面，正好他掛好了牌匾，就從梯子上跳了下來，說：“知道我們新觀主的厲害了吧！也不看看咱們水月觀是什么樣的地方。素音道長仙逝后，觀中一直沒選新的主持就是為了等石道長來呢。

    她家中有高人自小提點她術(shù)法，精通各種典籍符箓！以后你們有什么事，盡管來，觀主一定能幫你們解決?！?/br>
    石柔：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這么厲害？

    第四十四章

    一汀煙雨杏花寒11

    “吳有說得太過，幾位聽過就算了，有些事還是得靠自身?！笔崦φf道，可不想被人誤會了。

    “沒錯……”吳有接過話，接著忽悠，“若是心不誠，上天就算看你可憐也不愿出手相助。要想得天庇佑，平常上香貢奉是最少的，年節(jié)各種祭品也不能簡陋……”

    “得了吧，我可不聽你說?！?/br>
    徐二嬸說著把吳有拔到了一邊，各種神棍見得多了，就是鄉(xiāng)下婦人也不是那么好騙的，她只相信別人用過有效的。

    擠到石柔面前，徐二嬸好聲好氣地問：“石觀主，大娘那符是你畫的？聽說你好像是白送的?！?/br>
    難道重點是白送？石柔感覺這話題的走向不太對，笑笑應(yīng)道：“是呀，那時湊巧在路上遇到大娘，也算是有緣。我見她命宮晦暗，這才給了她靈符，也算是結(jié)個善緣?！?/br>
    事實與石柔所說的相差不大，她的確是在趙大娘要回村前覺得她的面色有些晦暗，心下似有所感，就把早上畫的符給她了。

    黃符有沒有效，趙大娘是不是真會出事……她一概不知，就是順從心意那么做，也是她們來了她才知后來的事。

    現(xiàn)在再看趙大娘的面色，石柔看不出有什么晦暗之氣。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那日她們分別時天色近暮而現(xiàn)在天光正亮。她也沒在旁人臉上看出過什么不妥，不知要怎么算。

    “觀主你給看看，我跟你有緣嗎？”徐二嬸忙不迭問，白給的符誰不想要呀。

    石柔笑了笑，說：“善信還是別跟我有緣的好，不必什么符箓相護，就是一種福氣。你若心中不安，就去燒個香?！?/br>
    “也行……”

    徐二嬸覺得石柔說的在理，越發(fā)信她是真有本事。只有真有本事的，才不會見著人就讓她們買藥買符。

    她和趙大娘過來本來也是為了拜神還愿，兩人到了女媧娘娘殿前，發(fā)現(xiàn)殿上也多了牌匾。

    兩人皆不識字，不知上面寫的是什么，驢蛋也是一樣。他年紀小，心里好奇也就問了。

    “上面的字怎么比外面的長？”

    徐二嬸假裝沒有聽到，趙大娘倒是努力編了個理由。

    “外面是三個字，里面有好幾個字?！?/br>
    她想「水月庵」可不就是三個字，至于神殿前有幾個字，她自己也沒數(shù)，她連廟里供的是哪尊神都不知道。

    徐二嬸卻是知道的，便假裝高深地解釋道：“是四個字，寫著女媧娘娘?！?/br>
    “咳……”吳有輕咳一聲，他認得的字雖不多，但自家觀上寫著什么還是知道的，“外面的牌匾寫著「水月」二字，我們這里是水月觀，以后不要叫混了。神殿上寫的是「女媧殿」，里面供的是大地之母女媧娘娘?！?/br>
    “女媧殿，那不是三個字嗎？”驢蛋掰著手指數(shù)完，發(fā)現(xiàn)字數(shù)跟徐二嬸報的不對。

    徐二嬸嘴角一抽，干笑一聲，說：“是我剛剛數(shù)差了?！?/br>
    趙大娘不由朝驢蛋瞪了一眼，干笑道：“原來是女媧娘娘，我一直以為供的跟水云庵一樣是觀音娘娘呢?！?/br>
    “也就你們現(xiàn)在的姑娘才會這樣想，我們這個年紀的都知道這是女媧娘娘廟。”

    在水云庵建立之前，供奉女媧娘娘的水月觀在當(dāng)?shù)剡€算有點名氣，如今是不行了。

    不只武陰縣一處是這樣，自佛寺盛行后，道觀就冷清了下來，加上大啟朝不再對佛寺道觀免稅，道觀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朝中貴人信奉佛教的多，佛寺自是不差那點稅銀，不像道觀接待的多時普通百姓，一年也收不到多少錢糧，敗落也是早晚的事。

    水月觀的雖有些破凡，但屋舍建的用的都是好料，框架都還在。

    石柔正好想從別人口中問些水月觀的往事，見徐二嬸知曉，在她上過香后就多問了幾句。

    “以前的觀主是怎么樣的人？可有過其他弟子？”

    徐二嬸知道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觀里一向沒幾個人，最多的時候也就三四個，最少就留一個人看門。

    “我聽老一輩的人說過，水月庵的老道長好像活了一百多歲，附

    近都叫他老神仙。他有好幾個弟子，有個似乎腿腳不好，走路一扭一扭的。后來他們都走了，老神仙死之后，水月庵就剩下素音道長一個人?！?/br>
    徐二嬸是本地人，知道的事情比吳有還多。吳有也聽素音道長提過他有幾個師叔師伯師姑。

    但素音道長卻叫不出他們的名字，連他們的長相她都有些記不清。吳有只當(dāng)是素音道長年紀大了的緣故，也沒有想太多。

    “我家?guī)熥孢@般能耐，后來你們怎么還往水云庵去了？”吳有不禁替自家不平。

    “那能一樣呀。水云庵里住的是什么人，那是前朝的公主皇妃，還有本朝的貴人們，能遠遠瞧上一眼，都是福氣?！?/br>
    “我們觀里還有老神仙和他的徒子徒孫呢?！眳怯胁环?，一些沒福氣的女人怎么跟他的師祖比。

    “可你不是也沒學(xué)幾年，學(xué)的還不怎么樣?！?/br>
    徐二嬸也沒跟吳有客氣，住得這么近誰不知道誰，就連吳有是從隔壁鎮(zhèn)子燒了房子逃出來的，她都知道。

    吳有被踩了痛腳，氣得臉上通紅。他也就跟萱草斗斗嘴還行，對上徐二嬸這樣的，他還不夠格。往常這種時候都是吳為頂上，現(xiàn)在吳為還在養(yǎng)傷，他只能看向石柔。

    可惜石柔也不會替他挽尊，說：“他們前些年是有些不像樣，以后就好了?！?/br>
    吳有心下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去搬架在門口的梯子裝勤快，不想再跟她們多說。

    徐二嬸本來也不是沖著吳有來的，也沒有繼續(xù)逗他，轉(zhuǎn)而問石柔：“觀主，你那還有沒有能幫趙大娘的靈符？要是有效，我們可以出錢買。”

    趙大娘也期待地看向石柔，沒有否認會出錢這事。

    “事情還沒有過去？”石柔問，心下其實也不知道趙大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從她臉上也頂多看出她心有郁結(jié)，其他的她也看不出來。

    這事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村里的人都議論好幾天了，徐二嬸正想跟人再說說呢，聽石柔問起，立馬幾句話把事情倒了個干凈。

    第四十五章

    林花謝了春紅1

    “當(dāng)時綁錢寡婦那嫂子從她身上摸來一個錢袋子，至少幫大娘交了藥錢，她家里的錢卻還不曾翻到，怕她出來后會耍賴。

    她大概知道村長心軟，跟她兒子被關(guān)起來后一直罵罵咧咧就是不服軟，還指使村里人幫她收拾地，不然莊稼都干死了，她今年就要去各家搬糧食。”

    提到錢寡婦，徐二嬸也是真的是服了，沒見這么都橫的，都被關(guān)起來了也不肯賠錢，還讓村里的人賠她，好像村里人欠她似的。

    “村里就只是把她關(guān)起來，也沒個懲治的手段？”石柔好奇問道。

    “她和賴子一個老一個傷，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怕，最多就只能餓著，每天只給他們一碗稀粥。

    錢寡婦吃過苦，還能抗得住，她那兒子就不行了。為這事她也沒少折騰，說是村里人是想害死她兒子。村長現(xiàn)在也愁，就盼著賴子受不住餓能把錢寡婦勸服?！?/br>
    石柔覺得這事不易，錢寡婦顯然知道村里人不會對她們母子下狠手，才敢這么橫。換成有魄力些的，估計會把她趕出村子，但田畈村的村長顯然不是。

    “就沒想過報官？”

    “嗐，這點小事哪里能報官。縣丞老爺不愛管這些小事，縣里也沒個大牢，要是真報官抓人，差吏還得把人送去隔壁武陽縣，挺麻煩的。

    前些年有個外地人在縣里抓了個偷兒，當(dāng)時是報了官了，可是這差吏送那偷兒去武陽縣時讓他給跑了，后來好些差吏沒了差事?！?/br>
    石柔也知這樣的事很少有人鬧到衙門前，會這么問也是想知道本地縣丞的行事風(fēng)格。

    她辦契書時已經(jīng)見過幾位書吏，還不曾跟縣丞打交道。從她聽到的消息看，這位縣丞大人挺怕麻煩的。

    這樣一位大人先前會嚴懲一個偷兒，事后又發(fā)落人，估計是事主身份不一樣的緣故。

    怕麻煩的總比愛找事強，石柔現(xiàn)下只想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倒是盼著父母官能怠惰些?/br>
    上了香，還過愿，趙大娘也沒有多呆。她們家里都還有活，可不像石柔這般閑。對石柔不賣符給她們幫她們脫困，兩人也沒有什么怨言。錢寡婦的事跟妖異無關(guān)，也沒法讓仙家出手。

    讓徐二嬸意外的是，三人一回村，就聽人說李村長找，說是錢寡婦的事有定論了。

    “她別是又想折騰什么妖蛾子吧?！毙於鸷傻卣f，陪著趙大娘走了一趟。

    李村長本就在家里等著趙大娘，見還有徐二嬸陪著更是放心。

    “正好有個見證，錢寡婦已經(jīng)把一百錢賠了，我去拿出來給你。”

    李村長說著就進了屋，這錢放在他那兒，他也不安心。這可是從錢寡婦那里摳出來的錢，李村長心下都懷疑它們會咬人。

    “錢寡婦賠錢了？”徐二嬸也有些不敢相信，念頭一轉(zhuǎn)后，朝趙大娘背上拍了一記，高興地說：“看來女媧娘娘是真靈，我們才去拜，錢寡婦就想通了?！?/br>
    趙大娘也正疑惑，聽徐二嬸這樣一說，還覺得挺有道理。除了女媧娘娘相助，她實在想不到其他錢寡婦肯掏錢的理由。

    李村長也不耽擱，進屋取了錢就交給了趙大娘。

    “錢寡婦已經(jīng)帶著賴子進城看腿去了，要過幾日才回，趁這幾天你把錢藏好了，她回來若是想強搶，我們還能幫你攔著，要是用別的法子，拿不到證據(jù)我們也沒法?！?/br>
    李村長顯然也不信錢寡婦會痛快賠錢，總覺得她留了什么后手。

    趙大娘忙不迭地答應(yīng)，不管這事有沒有女媧娘娘相助，把錢藏好點總沒有錯。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不怪李村長和徐二嬸等人對錢寡婦賠錢一事心存懷疑，實在是錢寡婦那性子就不像是誠心低頭的。

    村里這樣想的人不少，當(dāng)然也有一些覺得錢寡婦是真的悔過。

    她年紀也大了，又能護著兒子到幾時，要是現(xiàn)在不低頭，下次她兒子再闖禍，村里人更不幫著。

    在田畈村大家還有所顧忌，到了外面誰管他的老娘會不會鬧，到時候還得李村長帶著村里的青壯去講和。

    趙大娘得了銀錢，趕緊回家藏了起來。村里難得出了一件大事，村里人免不了追問，看到趙大娘也會多問幾句，哪怕她嘴嚴，但村里人都知道她得了一百錢。

    有些婦人沒從她嘴里問出準話，私下還說她小氣，就連她故意謀騙錢家錢財?shù)脑挾加小?/br>
    徐二嬸聽到了會幫趙大娘說上幾句，卻攔不住村里那么些人說。

    趙大娘自己也聽說了，她倒是看得開。

    “她們就是眼紅我得了錢，哪里會管這錢是我差點喪了錢才賠的。由她們說去，我就是要讓她們眼熱，難不成她們還敢來搶不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