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敝軇t璽進門，眼都不知道往哪瞟了，“宋姑娘，你還好嗎？”

    “多謝先生關(guān)心，我沒事，只是太累了，休息幾天就好?！?/br>
    “嗯，宋姑娘身為女子，還是莫要在外面太cao勞，能讓下人做的就讓下人去做?！?/br>
    宋奾眉眼輕蹙，沒有反駁，隨口應(yīng)下，“是。”

    “我?guī)Я诵┧幉膩?，都是在山上采的，對宋姑娘身子康?fù)有益?！?/br>
    “謝過先生。”

    尤四娘見兩人氣氛尷尬，便朝周則璽問道：“先生剛下學(xué)吧？”

    “不錯，今日是冬假前最后一日課，書院會休學(xué)半月，等過了年再復(fù)學(xué)。”

    “先生辛苦，這快過年了，你們也能好好歇歇?！?/br>
    周則璽點頭，偷偷往床上瞥了眼，見宋奾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樣，又移回眼，去答尤四娘的問話，“春試在即，明年開春我便不在書院授課了?！?/br>
    “哎呀對，先生是要下場的，那就預(yù)祝先生能金榜題名?！?/br>
    尤四娘就站在床頭，她伸手去碰宋奾肩膀，想讓她開口說兩句話。

    宋奾回過神，“我們等先生的好消息?！?/br>
    周則璽看著她笑顏，鼓起勇氣，“宋姑娘，若是我高中，我們能不能……”

    宋奾有些害怕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急忙打斷，“先生定會高中的?！?/br>
    這話在周則璽聽來就是莫大的鼓勵，“嗯，我會努力！”

    宋奾抿唇笑了笑，對尤四娘說：“娘，我有些累了。”

    周則璽立馬道：“那宋姑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br>
    “嗯，先生慢走?！?/br>
    尤四娘喜滋滋送走了人，屋子里只剩宋奾。

    她這會兒整個人清醒多了，沒了剛醒時的渾渾噩噩。

    只是屋子里依舊悶熱，她受不住，起身去開窗。

    窗戶不能開太多，透個風(fēng)即可。

    可剛拉了一小半，宋奾心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再一拉，窗戶外果然出現(xiàn)了一人。

    此刻雪已經(jīng)停了，窗戶外的草叢里積了雪，他背對著宋奾，察覺到身后動靜才轉(zhuǎn)過身，陷進雪里面的輪子在雪地里劃了個半圓。

    廊上點了燈，宋奾只能模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似是自疚又似悲痛，是無法描述的復(fù)雜。

    “你什么時候來的？”

    他沒答，可宋奾看到了他肩頭上的雪。

    她醒來時還是下著雪的。

    “你都聽到了？”她明知道答案，還是問出了口。

    衛(wèi)凌頷首，他都聽到了。

    那人的意思很明白，而宋奾，沒有拒絕。

    這天再冷，又如何冷得過他的心。

    衛(wèi)凌不再去想，“你好些了嗎？”

    宋奾臉頰不知是因悶熱還是身子發(fā)熱，有些潮紅，但精神尚可，他微微放下心。

    “好多了?！?/br>
    “嗯，新繡坊的案子需不需要我?guī)湍?？”他問?/br>
    宋奾知曉他的能力，有他幫忙定能快速查出真相。

    可是......

    宋奾默默嘆口氣，與她身邊那么多人的性命安危比起來，她那點小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

    “方才曹姨說順天府已經(jīng)結(jié)案，小吳之死與繡坊無關(guān)，可是我不明白，常日里三催四請都請不動的官府為何這次辦事如此迅速？”

    衛(wèi)凌當(dāng)然知道是為何，等著她下文。

    “衛(wèi)大人，這事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宋奾突然盯著他，雖是疑問但又隱含堅定，衛(wèi)凌定了定心神，沉靜道：“許是邦卓。”

    也有可能，商會慣會用錢來辦事，宋奾按下疑惑。

    倆人一里一外，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就這么對話，誰也沒覺得不妥。

    宋奾將窗戶徹底拉上去，再道：“雖說是結(jié)案了，但我還是覺得不簡單?！?/br>
    他問：“怎么不簡單？”

    “其實自從商會成立、盛京一些大的商戶拿到對南洋貿(mào)易的公憑后，我們總會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問題，但都沒有這次這么嚴重，我方才仔細想了想，這些事情并不是沒有關(guān)聯(lián)?！?/br>
    “你覺得，是幾家皇商？”

    宋奾雙眼頓時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去，“我沒有證據(jù)，不能胡亂指責(zé)。”

    “阿奾，你有沒有想過，是陷害?！?/br>
    “陷害？”

    “嗯，你既然能輕易想到皇商，那為何他們還要明目張膽的去做這些事情？”

    宋奾凝眉思考，陷害......

    須臾，宋奾恍然大悟，“背后之人的目的是讓我們不得安寧，又讓我們與皇商內(nèi)斗，然后坐享其成?！?/br>
    衛(wèi)凌點了點頭。

    “可是是誰呢？”宋奾又不看他了，自己扶著窗戶琢磨。

    有美一人，倚欄憂思。

    衛(wèi)凌靜靜看著，沒去打擾。

    宋奾一下沒想出來，這事她還是得和邦卓他們好好再商量，她抬起頭，“衛(wèi)大人......”

    視線猝不及防對上，衛(wèi)凌淺淺一笑，“嗯?！?/br>
    忽有微風(fēng)拂過，頭頂宮燈搖曳，燭光一下晃了宋奾的眼。

    宋奾輕咳兩聲才再次開口：“若是衛(wèi)大人得空，能否幫忙查查，我怕他們再有動作，傷及無辜?！?/br>
    他應(yīng)：“好?！?/br>
    雪又開始下了，雪花順著風(fēng)飄到宋奾臉上，冰冰涼涼。

    宋奾仿佛這才想起他既然不能走動，又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進了她的小院子，正欲開口，忽地聽見他低沉又微弱的聲音：“阿奾，你希望他高中嗎？”

    第81章 生氣

    宋奾聽得清晰, 她下意識避開他灼熱視線，“周先生學(xué)識淵博，我相信他會高中。”

    “這樣啊?！彼Z義不明的低語一句。

    宋奾轉(zhuǎn)頭, 一下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里，什么都看不見, 她捏著窗角，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寒意。

    衛(wèi)凌位高權(quán)重，改一改春試上榜名單于他而言輕而易舉。

    而周則璽苦讀二十年，他說了這是他最后一次參加春試, 她不知衛(wèi)凌會不會對周則璽有所動作, 但總不能讓他因自己而前功盡棄。

    宋奾咬唇, 說：“周先生在書院中享有盛名，學(xué)生們都很喜歡他, 可惜他出身寒門, 屢次應(yīng)試都被盛京高門子弟擠下來, 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 衛(wèi)大人，你不要......”

    宋奾只說了一半，可衛(wèi)凌知道她要說什么，正是如此他才更加難受。

    她為了一個男人，來求自己不要插手。

    字句清晰, 隨著漫天大雪落下，扎進他心里。

    周則璽這人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他看過他歷年策論文章, 全是泛泛而談，也就在書院中廣受追捧。

    不僅徒有庸才還自視甚高，每一年的文章都沒有進步, 這樣一個人就算他不摻和也過不了初試。

    衛(wèi)凌大可以答應(yīng)她，可他不愿。

    他憑什么？

    當(dāng)初蕭珩壹可得她一句維護？

    她當(dāng)真這樣喜歡那人？

    衛(wèi)凌再望過去，神情不屬。

    宋奾看得一驚，當(dāng)真有些害怕起來，“他不過是想要個功名，往后在書院教書能更加順暢，周先生志不在官場，你不用擔(dān)......”

    “我知道了?！毙l(wèi)凌冷淡打斷她，“繡坊的事我會幫你看著，你這幾天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br>
    衛(wèi)凌說完就直接轉(zhuǎn)了輪子往門口去，白澤突然出現(xiàn)在院門，莫名朝她看一眼，隨后站在衛(wèi)凌身后，推著他離開。

    宋奾還有些懵，他這是生氣了？

    她好久沒見過他生氣了，最近一次是什么時候來著，是了，是她提和離那晚，他眼紅脖子熱的像頭獅子，氣得摔門而去。

    后來再也沒有，他臉上有難過有內(nèi)疚有不安，但就是沒有過生氣。

    所以，她說錯了什么？

    是因為周則璽？還是因為她為周則璽說了兩句話？

    宋奾看著那道深深的車轍子，不由笑了，一邊緩緩將窗戶拉下。

    而剛出了宋家的衛(wèi)凌再忍不住，一口心血涌出，灑在新鋪的雪上，紅白交織，顏色鮮艷奪目。

    白澤驚呼：“郎君！”

    衛(wèi)凌撫著心口，看著那鮮血腦海卻閃過宋奾影子，她這會兒是在想自己，還是在想那書生？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