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第56節(jié)
盛流玉猝不及防被冷露襲擊,羽毛與以往比也很不豐滿,嚇了一跳,委委屈屈地“啾”了起來。 謝長明在替他買兔子燈籠,也猝不及防地被鳥襲擊。 攤主道:“客人,這只小鳥真可愛?!?/br> 謝長明將盛流玉重新放回肩膀上,溫和地笑了笑,點(diǎn)了下頭。 不過沒有說給小長明鳥聽。 他偏頭看了一眼,大約是鬧騰了一下午,現(xiàn)在又冷,深秋露重,小胖墩此時已很疲憊,小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似乎就要睡著了。 謝長明拿上燈籠,往訂好的客棧走去。 十月的天,謝長明額外加錢,要了炭火。 燈火搖搖晃晃間,外面的天色黑盡了。 盛流玉沒有變回人形,依舊保持著矮圓的模樣,躺在柔軟的床上,已經(jīng)睡熟了。 謝長明看了他一眼,走到桌旁,隨手翻著白天買來的書,很沒意思,索性從芥子里拿出幾張紙,疊成麻雀形狀,放飛出去。 紙雀點(diǎn)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點(diǎn)在謝長明手中的玉石上。 半晌后,玉石上點(diǎn)著的眼睛一亮,有畫面忽地閃出,又驟然被切斷,只余人聲艷曲從里面?zhèn)鱽怼?/br> 謝長明下意識地朝床上看去。小長明鳥依舊睡得很熟,他又加了層阻隔聲音的陣法。 紙雀被放飛去了茶樓、楚館、賭場之地,這些地方人多嘴雜,消息靈通,謝長明想聽聽看是否有怨鬼林的消息,其實(shí)也沒多做指望,只是閑極無聊。 那些人談得最多的便是今日劉家倒臺,再來是些很不堪的談話,謝長明來回切換,最后在青樓里聽到有人說起了怨鬼林。 床上的盛流玉打了個滾,醒了過來。 周圍很寂靜,隱約有蠟燭燃燒時的響動。 盛流玉撲棱了一下翅膀,又幻化成人形,隨手撈起床邊的煙云霞,綁在眼前,才看到謝長明坐在桌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走了過去。 除了蠟燭,還有些他不能辨認(rèn)的別的聲音。 謝長明按住玉牌,抬起眼,看向才醒的盛流玉,從容道:“小胖墩,你不能聽?!?/br> 盛流玉幾乎忽視了這個屈辱的稱呼,很不服氣道:“怎么你能聽,我就聽不得?” 謝長明不動聲色道:“青樓楚館里的話,都是些yin詞艷曲,靡靡之音,你聽什么?” 盛流玉雖然很不通人事,可不知道從哪里看了些雜書,慢半拍地反應(yīng)過來謝長明話里的意思,臉色漲紅,指著謝長明道:“你這個,這個浪蕩子!” 明明白日才聽了一籮筐罵人的話,到了晚上再罵人,依舊如此無力,并不能攻擊到謝長明。 謝長明不承認(rèn)這件事,不過也不想再和盛流玉糾纏,畢竟多說多錯,關(guān)于這些事,小長明鳥還是少聽為妙。 于是,他強(qiáng)行轉(zhuǎn)換話題:“怨鬼林的事要聽么?” 盛流玉勉為其難地坐了下來。 謝長明道:“許先生說,怨鬼林有異動,但說起來只消失了一個書院弟子。修真界人少,卻分散在四洲,有弟子下山歷練,偶爾路過也消失,可能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而凡人卻不同?!?/br> 盛流玉皺眉,看起來不太明白謝長明的意思。 謝長明看過輿圖,此時稍加回憶,便用靈力將怨鬼林周圍的地形畫出來了。 他道:“怨鬼林在云洲夷洲交界的地方,那地方自古以來就是兩國交界,和睦的時候少,常年打仗,在那兒死的人太多,白骨堆積如山,冤魂不散,后來有人在周圍布下陣法,將他們聚在一處,成了怨鬼林,否則怨鬼四散,為禍一方。” 盛流玉聽完了,慢吞吞道:“也就是說,如果怨鬼林異動,首先是周圍的人不能再安穩(wěn)地生活下去??涩F(xiàn)在并沒有這些傳言,所以是有人作祟?!?/br> 又咬牙切齒道:“可許先生并沒有講,可見他是真的不靠譜?!?/br> 一大一小兩個病秧子,只有入學(xué)那會兒有片刻的和諧相處,后來便是死對頭了。 謝長明道:“許先生寸步不離地待在書院里,對于這些事,大約是不知情的?!?/br> 他頓了頓:“今日有人說,家中路過烏頭鎮(zhèn)的商隊(duì)又出事了,這幾年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消失幾個人,又追究不出緣由,只能當(dāng)逃奴處理。而烏頭鎮(zhèn)離怨鬼林很近,要是從夷洲進(jìn)云洲,必定要在烏頭鎮(zhèn)歇腳?!?/br> 烏頭鎮(zhèn)是個邊陲小鎮(zhèn),人口不多,藏不了那些人。 盛流玉眨了眨眼:“我們明日要去烏頭鎮(zhèn)么?” 謝長明合上書:“先去拜見怨鬼林的護(hù)林真人?!?/br> 怨鬼林是個這么危險(xiǎn)的地方,修真界又在神諭下致力于維護(hù)天下太平,人間帝王將相都管不了的事當(dāng)然要指派修士看管。 而那位護(hù)林真人,確實(shí)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嗎? 謝長明見盛流玉還在深思,站起身,對他道:“明日還要趕路,先睡罷?!?/br> 盛流玉被哄上了床,吹滅了燈,本來應(yīng)該安靜入睡,卻拽住了謝長明的袖子。 謝長明問:“怎么了?” 盛流玉道:“我方才休息片刻,你就要聽那些yin詞艷曲?,F(xiàn)在睡了,你豈不是要……” 謝長明道:“我不是浪蕩子,也不去那些地方的?!?/br> 黑暗中,他能看到盛流玉眉頭蹙緊,很不相信的模樣:“哼,男人!哼,騙子!” 你不是男人嗎? 謝長明想問,又意識到盛流玉確實(shí)不是男人,而是只幼鳥。即使長大了,也不是男人,而是成鳥。 聽聞有些鳥是由雄鳥孵蛋,也不知道長明鳥是不是這樣? 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遠(yuǎn),謝長明又拉回來,還未來得及開口哄小長明鳥放開袖子,就聽他拍了拍床鋪,兇巴巴道:“你睡里面,要想出去花天酒地,先過我這一關(guān)?!?/br> 盛流玉在朗月院住了很久,但兩人并未睡在一張床鋪上。一來是書院的床太小,睡不下兩個人,二來是謝長明有意避開。 片刻的沉默后,謝長明輕聲道:“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鳥:借題發(fā)揮,計(jì)劃通=v= 第053章 烏頭鎮(zhèn) 也許是昨日太累,盛流玉睡得很熟,睜開眼時,什么也看不到,摸索著將煙云霞綁好,才看到窗戶前的地面鋪滿了光。 屋里沒有除他以外的人了。 盛流玉怔了怔,意識到現(xiàn)在肯定不早了。 謝長明去哪兒了? 他意識到這件事,沒有拿靈石,從床上起來,走到門前,又坐回了床沿。 洗漱完后,他感覺到有人推開了門。 是謝長明。 他走到盛流玉的身前,問道:“醒了,要吃什么?” 盛流玉道:“不是說要趕路嗎?” 謝長明道:“有日行數(shù)千里的巨鹿拉車,百里外的烏頭鎮(zhèn)要著什么急?” 盛流玉知道他又哄自己,拽住身前的袖子,卻不是以往熟悉的布衣,而是光滑的綢緞。 不僅如此,謝長明全身都換了新行頭。金絲走線的華貴衣衫,頭戴玉冠,腰佩玉環(huán),十月的天,手上還捏了把折扇。 謝長明道:“既然來了人間,自然要入鄉(xiāng)隨俗?!?/br> 盛流玉看不到他現(xiàn)在的模樣,只是很酸:“我怎么不換?” 謝長明看著他:“鳥不用穿衣服。” 盛流玉聽了,反駁道:“烏頭鎮(zhèn)又沒什么人,不用再變成那副模樣!” 店小二敲開門,走進(jìn)來,端了一碟子點(diǎn)心,放在桌上,說了句“客官慢用”。 早膳的素點(diǎn)心很少,即使把店里的菜式都點(diǎn)了一遍,也沒有多少。 謝長明從外面帶回一籃新鮮果子,也遞到了桌上,慢條斯理地剝果子皮。 盛流玉屹然不動,理直氣壯地等待投喂。 謝長明漫不經(jīng)心道:“今日無論是拜見護(hù)林真人還是去烏頭鎮(zhèn),你都不能用人形,就用昨日那模樣?!?/br> 盛流玉不會輕易妥協(xié),昨日已是忍辱負(fù)重,以后是再不可能的,他問道:“憑什么?” 剝完皮,謝長明將果子切成一口一個的大小,汁水的甜味逸滿了整間屋子。 太甜了,還有略微的酸,盛流玉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他沒有聽到理由,謝長明只是道:“聽話?!?/br> 盛流玉拿了一塊嘗,很好吃,但他并不吃人嘴軟,依舊嚴(yán)詞拒絕。 謝長明將果子切完擺盤,推到桌子的另一邊,其間不小心碰到了扇子,鏤空的扇面發(fā)出輕微的嗡鳴。 他平靜道:“如果不用那副模樣,你就不要去?!?/br> 青天白日,明目張膽地威脅神鳥。 盛流玉氣結(jié):“你,筑基期的修為……” 謝長明頭也不抬:“抓了你一次,救過兩次。” 盛流玉無話可說。 他哼了一聲,屈服了,但不是沉默的,還要繼續(xù)攻擊:“歪門邪道的手段!” 謝長明心情很好,于是還擊:“記得這次多變點(diǎn)尾羽,要能遮得住屁股。” 盛流玉瞪大眼睛:“那么丁點(diǎn)大的鳥,尾羽再多些,就看不出來鳥形了,遠(yuǎn)遠(yuǎn)看去,是個踢不動的肥毽子?!?/br> 謝長明忍不住笑出聲。 盛流玉不再說話,安靜地吃果子和素點(diǎn)心。 今日的巨鹿有些沒精神,它昨日被迫當(dāng)馬,困于馬廄,被人強(qiáng)行喂了一肚子干草,此時可能正處于懷疑鹿生的階段,走不了數(shù)千里,直到日過晌午,才拉到護(hù)林真人一煎的住處——湖心小筑。 遠(yuǎn)遠(yuǎn)看去,千海湖水霧空蒙,小屋若隱若現(xiàn),只有一個尖頂高高聳立。 通往湖心只有一條小路,一個十多歲的弟子看守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