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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之后,倒是給汴京城省了這個麻煩。 卻沒想到民間百姓竟自發(fā)地給她過起生辰來,倒是意外之喜。 汴京城里頭不知道是什么景象? 顧南衣想著,漫不經(jīng)心地遙遙往北方看了一眼,又低頭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 ——什么能比眼下餓肚子更重要的事情呢? 她心不在焉地將手腕上一點(diǎn)剛才沒來得及洗掉的炭灰拭去,將心神都聚焦到了緩緩飄出食物香味的灶房里。 * 每年的七月初九,秦北淵是不去早朝的,這已成了一種就連薛振也默認(rèn)的慣例。 秦北淵前一晚并不入睡,等東方浮起魚肚白的顏色時,管家才小聲道,“相爺,還有一刻就卯時了?!?/br> 秦北淵抬眼看向天際,輕輕出了一口氣,“是時候了?!?/br> 管家畢恭畢敬地將一盅燕窩放到秦北淵面前,道,“相爺喝了再睡下吧,您這一睡,得深夜時分才能起來了?!?/br> 秦北淵撫了撫盛著燕窩的瓷器,他自言自語似的問,“今天她會來嗎?” “相爺睡下便會知曉了?!惫芗业?。 “……”秦北淵沉默片刻,將燕窩慢慢喝完,卯時還不到便躺到了床上。 若按照往年來看,他只要合上眼安心睡去,就會見到昭陽出現(xiàn)在眼前——雖不同他說話,但確實(shí)是會說話、會動作的昭陽。 足足三年,秦北淵仍舊一樣忐忑。 可卯時再不合眼,便該錯過了。 秦北淵心中嘆息,在昏暗室內(nèi)摒除雜念,緩緩將雙眼合上。 * 顧南衣午飯后突然犯困,干脆趴下打了個盹兒。 她夢見自己到了一個相當(dāng)討厭的地方——丞相府。 除卻她本就熟悉秦北淵府邸的一切之外,另有一個叫她如此確定的原因便是一頭白發(fā)的秦北淵本人正坐在她不遠(yuǎn)處定定看著她。 顧南衣同他對視了一眼,發(fā)覺這人三年多間竟然一點(diǎn)兒也沒有老去,唯獨(dú)的變化就是頭發(fā)的顏色。 丞相秦北淵生得好看是慶朝誰都知道的,如今他雖然發(fā)絲都成了雪般的銀白色,卻絲毫無損俊美無儔的面容,反倒趁得他有些縹緲不在人間起來。 顧南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她并未腳踏實(shí)地,而是整個人輕飄飄地、像個幽魂一般浮在空中。 一般人若是看見這個場景,早就嚇得連滾帶爬走了,也就秦北淵這么大的膽子靜坐原地。 難道就不怕她是怨恨不散的鬼魂來索命算賬的? 顧南衣習(xí)慣地振了振長公主常服的大袖,同秦北淵對視片刻,見對方只是目光錯也不錯地盯著她,卻沒有絲毫動作的意思,也懶得和對方待在同一個屋子里,試著轉(zhuǎn)了個身便輕飄飄地往門外去了。 她剛飄過門檻,就聽見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顧南衣回頭一看,秦北淵竟站起身跟了上來。 她偏頭盯了秦北淵一會兒,竟摸不清楚這人心里在想什么——他要?dú)⒁恢还怼⑦€是夢里的一只鬼? 秦北淵始終同她保持著六七步的距離,見顧南衣停下,他也跟著停了腳步。 兩人再度對視了半晌后,秦北淵先開了口,“這次你想做什么?” ——這次? 顧南衣沒有立刻回答,她在腦中思索了片刻秦北淵話中的含義。 秦北淵等待了一會兒,又說,“陛下晚上才到,他看不見你。” 男人看起來眉目平靜,模樣同曾經(jīng)與她爭鋒相對時有些相似,但又有些細(xì)微的不同。 那細(xì)微之處,是他似乎將兩人間的齟齬不合全都放下了。 也對,昭陽長公主都死了三年了。 顧南衣轉(zhuǎn)過身來,她問,“你怎么知道陛下看不見我?” 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問話,可顧南衣怎么也沒想到這話竟將秦北淵嚇退了半步。 半步還不夠,秦北淵緊接著又退了兩步,他盯住顧南衣,嘴角抿緊,眼神幽深得像下一刻就要擇人而噬。 顧南衣并不怕他——更何況她這會兒只是在做夢呢。 既然在夢里,為何不繼續(xù)擠兌針對秦北淵? 她干脆又飄近了幾尺,問秦北淵,“你怕我?” 這距離足夠顧南衣看見秦北淵的喉結(jié)滾動一下后才開口回答。 “你是誰?”這竟是秦北淵問的第一個問題。 饒是顧南衣同他斗了十幾年,也還是第一次聽見秦北淵問這般愚蠢的話。 她輕輕笑了起來,展開雙臂讓秦北淵看清自己的身姿,“秦北淵,你瞎了?” “你從不說話。”秦北淵毫不動搖。 顧南衣立時反應(yīng)過來剛才秦北淵為何說“這次”。 她想了想,抱著試探的心思問,“往年?” 兩個字就夠窺探到秦北淵神色間細(xì)微的變化。 ——這夢倒挺齊全的。 顧南衣負(fù)手理所當(dāng)然地騙他道,“那是我不想理你?!?/br> 秦北淵:“……”他盯著顧南衣,像要從她的神情里看出她究竟說的是實(shí)話還是假話。 顧南衣卻懶得解釋,她試著碰了碰自己手邊廊柱,發(fā)現(xiàn)當(dāng)自己集中注意力時,竟是能碰見身周事物的。 換句話說,她或許也能碰到秦北淵。 顧南衣順口問道,“我不是死在你手中,你氣得頭發(fā)都白了?” “你是怎么死的?”秦北淵問。 --